一场秋雨过后,上海的天空格外清澈。宁波路的画廊里,一幅巨大的山水画吸引了众多目光。画作落款是"若兰"二字,笔法老辣,意境深远。
这是沈若兰近来唯一的一次公开露面,以画展的方式。画廊内外,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来捧场,但真正懂行的人都看出来了——这幅《江山如画》的构图,恰似当下上海滩各方势力的布局。
"夫人的画艺越发精进了。"德利銮站在画作前,低声说道。
沈若兰微微一笑:"这幅画,我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每一笔,每一墨,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画中山峦叠嶂,一条大江横贯东西。江的北岸是连绵的群山,象征着宋家在北方的势力范围;南岸是平原沃土,正是康济堂的根基所在。而在画的正中央,一座孤城巍峨耸立,不言而喻是程远山的地盘。
"这幅画,就是送给程总的?"一个略带尖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沈若兰转身,看到宋玉芙一袭墨绿旗袍,正双手抱胸打量着这幅画。
"玉芙来了,"沈若兰不动声色,"这幅画确实是要送人的,不过不是送给程远山。"
宋玉芙挑眉:"哦?那是送给谁?"
"军方的杨司令。"沈若兰轻声说,"他一向喜欢山水画。"
这句话让宋玉芙的表情瞬间凝固。她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沈若兰这是要把军方也拉进这场博弈中来。
正说着,画廊外传来一阵骚动。程远山在几个随从的陪同下大步走进来。他今天特意穿了一身西装,显得精神抖擞,但眼底的焦虑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好一幅《江山如画》!"程远山走到画前,故作豪迈地说,"若兰的画技,真是让人叹服。"
沈若兰淡淡一笑:"程总过奖了。不过是随手涂鸦罢了。"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出现了——沈清韵。她一身淡紫色旗袍,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大家闺秀的风范。
"母亲,"沈清韵走到沈若兰身边,"杨司令派人来说,他马上就到。"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一圈圈涟漪。在场的人都意识到,今天这场画展,恐怕不只是简单的艺术交流。
果然,没过多久,杨司令就在几位军方要员的陪同下来到画廊。他的出现,让整个画廊的气氛都变得微妙起来。
"沈夫人的画作,真是别具匠心啊。"杨司令站在画前,意味深长地说,"这构图,这笔法,都透着一股大家风范。"
沈若兰谦逊地说:"杨司令过奖了。只是借着山水,说一些心里话罢了。"
"心里话?"杨司令突然话锋一转,"不知道程总看了这幅画,有什么感想?"
程远山一愣,随即强笑道:"确实是好画。这气势恢宏的山水,正是我们上海滩蒸蒸日上的写照。"
"是吗?"杨司令若有所思,"我倒觉得,这画里的孤城,显得有些岌岌可危啊。"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谁都听出来了,杨司令这是在指桑骂槐。
就在气氛最为紧张的时候,画廊外又传来一阵骚动。这次来的是英国领事馆的商务专员詹姆斯。
"真是令人惊艳的画作。"詹姆斯用流利的中文说,"尤其是这条横贯东西的大江,让我想起了我们最近在谈的那个码头项目。"
程远山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那个码头项目,原本是他在拉拢英国人的重要筹码,没想到现在居然被人捷足先登了。
沈清韵这时优雅地走上前,用流利的英语与詹姆斯交谈起来。她谈吐不凡,举止大方,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刚刚步入社交圈的少女。
"令爱真是出色,"杨司令看着沈清韵,由衷赞叹,"不仅才华横溢,还这么懂得为母亲分忧。"
沈若兰欣慰地说:"都是托了各位长辈的福。"
宋玉芙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中五味杂陈。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程远山一直心神不宁了——原来沈若兰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布下了这样一个大局。
军方、英国人、商界、银行所有的重要势力,都已经被沈若兰一一拉拢。而程远山,就像画中的那座孤城,看似高耸,实则四面楚歌。
画展结束后,沈若兰留下来收拾画作。德利銮轻声说:"夫人,程远山临走时的表情很不好看。"
"这是自然,"沈若兰轻轻抚摸着画作,"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不过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