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母亲却拉住她,“别浪费钱,这床挺大的,我跟你们挤一晚,明天就送我去车站吧。”
丈夫都回去了,她一个人也不想多?呆,否则回去丈夫肯定要骂她。
女儿都赶他?们走?了,她还?不要脸非赖在这儿。
母亲被?父亲压了一辈子,父亲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不忤逆。
钟慧仪大约能猜到对方的想法,默了默,她放弃了劝说?的念头。
母亲就跟上辈子的她一样,甚至比上辈子的她更传统守旧。
林麦劝不动上辈子的她,她亦劝不了母亲。
这辈子她只打算尽该尽的那部分孝心?,多?余的,上辈子早就尽够了。
这次她只想顾好自己和女儿。
“行。”钟慧仪顺着?母亲,“那就按你说?的办。”
这一晚,外婆、妈妈和女儿,两?辈子以来,她们第一次同睡一张床。
林麦睡在中间,一边是妈妈,一边是外婆。
莫名地,她心?中涌动着?一股奇妙的情绪,就好像,她们三个人原本就应该这样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外婆。”
林麦唤一声,从被?窝里牵住外婆的手说?,“你也留下来,跟我和妈妈一起在蓉城过年好不好?”
方巧兰一愣,半晌没有回答。
良久她才侧身,隔着?外孙女看向女儿:“慧仪,你真的宁可不回家,也要离婚吗?”
钟慧仪却是闭目,淡声说?:“不是要离婚,是已经离婚了。”
女儿的性?格,真是跟她爸十成十的像。
就像当初她一定要跟林志成结婚,方巧兰认清了,这次她说?离婚肯定也不会回头。
方巧兰没再劝,只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离了婚,一个女人还?拉着?一个孩子,以后够得?苦的。”
钟慧仪说?:“再苦也不会有妈苦。”
方巧兰不说?话了。
也不知道是被?噎着?,还?是默认了。
林麦这时,又问一遍:“外婆,你真的不留下吗?”
黑暗中,方巧兰拥住外孙女,无声苦笑:“不留了。外婆在老家的房子呆惯了,人生都要到头了,早就离不开咯。”
妈妈和女儿都轻轻的叹息。
然后屋子里陷入沉默,再无人说?话了。
翌日清晨,钟慧仪一大早就带着?母亲来到了王府井。
说?是今天就要送她走?,但走?之前,还?是带着?她逛一逛商场,提前给她买了两?身过年穿的新衣。
方巧兰一看价格都说?贵,但女儿去付款的时候,却也不拦着?。
镇里的人都知道她来看女儿了,她肯定不想空着?手回去。
钟慧仪最了解母亲。
带着?她买完新衣,又给她买上大包小?包的蓉城特产,顺道还?捎上了几罐安利产品。
安利在后来虽然被?打传销,但这个年代,不仅产品口味还?不错,而且还?是普通人不常买的奢侈品。
方巧兰拎着?安利,脸上都笑开花儿了。
吃的穿的全都买好,钟慧仪才将母亲送到车站。
看到熟悉的汽车,方巧兰松了一口气,但想到一会儿要一个人坐很久的车,就又开始忐忑。
没办法,她几乎不一个人出门,现在只要一个人落单就容易胆怯。
钟慧仪看出母亲的紧张,宽慰她:“没事?的,我提前就给二?哥打了电话,他?会在车站等你。”
说?完,又给她拿了一千块钱。
“今年过年我不回去了,这是给你的过年钱。”
破天荒的,方巧兰居然把?钱推回来:“你自己留着?吧。你离了婚又带着?麦麦,手里钱不嫌多?的。”
她忍了两?天了,这时还?是忍不住对女儿说?:“宾馆那么贵,怎么能一直住?既然决定了要一个人过,就要更精打细算,你自己把?钱攒着?,还?是早点重新租个家。”
母亲竟然真不是假惺惺的推脱,把?钱塞还?给她,转头就上了汽车。
这是母亲第一次把?到手的钱还?回来。
钟慧仪定定地立在原地,站了很久。
直到汽车启动,母亲推开窗跟她挥手:“听?妈的,先重新安家啊!”
汽车缓缓地开走?了,母亲的身影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城市的车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