晔说起过蒲立德。
她只是没有说全。
陈小秋嗯了一声,带着范晔走向蒲家老屋的方向,老屋背后一大片芭蕉树,穿过高大的芭蕉树林,一棵老核桃树下,蒲立德的坟就在这里。
范晔看见蒲立德的墓碑,恭恭敬敬的磕头。
陈小秋想拉他起来,但范晔很认真和严肃。
他说:“在江城,我和你好过,就当是我欠外公的。”
陈小秋无言。
范晔看过蒲立德的墓,又喊陈小秋带他去蒲家老屋。
老屋院子里的杂草清除了一些,再过几个月这片就是开发区,全部都得拆。村里人都在等待拆迁安置。
范晔随意坐在老屋的门槛上。
他笑:“原来,这就是你长大的地方。”
陈小秋坐在另一边,“是啊。”
“小时候总觉得蒲家老屋的院子很大很大,长大后再回来才发现,这院子好小好小。”
“记忆真是会骗人的东西。”
范晔柔情的看着陈小秋,他说:“小秋,我要当爸爸了。”
陈小秋垂眸,点点头:“我知道。”
范晔的声音沙哑:“我小时候,我父亲是个很不负责任的爸爸。我很少看见他,在范家诺大的别墅里,整夜都是我母亲季美兰打电话哭嚎的声音。”
“后来我长大,我妈就让我天天给我爸打电话。一开始,我爸听见我的声音还有几分柔情,他说会回家,让我等他。”
“我妈高兴坏了,一夜一夜不准我睡,让我在客厅等我爸。”
范晔一边说一边扯了根狗尾巴草嚼。
“可我一次都没有等到他回家。”
“我妈真是气疯了,骂外面的女人,又骂我爸没良心,最后还骂我,说我喊不回我爸。”
“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恨他。”
陈小秋安安静静的听,没有说话。
范晔说到这里,停下了。
他笑了,“陈小秋,这些事要是说起来,几天几夜也没完没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从小发过誓,长大以后绝不像我的父亲。我不会让我孩子陷入迷茫和痛苦,陷入恐慌和绝望。”
“所以,对不起。”
“我放弃了。”
范晔鼻子堵了,话都变得哽咽。
他拍拍身上的浮土,“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
“陈小秋,你要幸福。”
范晔自嘲一笑,“我不算是好人,也不算是良配。”
“也许离开我,是你的福气。”
陈小秋也起来,看着范晔故作潇洒的姿态,心中动容。
过去那一段,她也付出过真心。
范晔是不是好人,很难说。
但至少他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范晔走到门口,背对着陈小秋挥挥手:“走了。我给我儿子当老子去。”
陈小秋喊他:“范晔。”
范晔回头,一滴泪划过脸颊。
金色的晨曦洒满蒲家老屋。
青灰色的瓦片上,白霜晶莹似玉。
陈小秋站在橘红色的朝阳里,冲他笑得眉眼弯弯。
她说:“你会是一个好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