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洲远从竹篓里扯出一块碎布片,上去帮大姐擦眼泪。
可惜他两世为人,也没对谁这般体贴过,那手法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顾招娣被他一通乱擦,眼泪鼻涕糊到一块。
她再也顾不上感动了,跺了跺脚,抢过顾洲远手里的布片,到院子角落端了个木盆,舀水洗脸去了。
顾洲远有些尴尬,他轻咳两声,故作不解道:“大姐这是怎么了,这个时辰洗脸干什么?”
“三哥,帮人擦眼泪哪能跟糊墙一样,要把帕子叠起来,用帕子尖尖,这样轻轻地擦。”顾四蛋一本正经道,说完还人模人样扯出另一块布做起示范来。
“呦吼,真没看出来啊,你个小四蛋还是个暖男啊!”顾洲远似笑非笑道。
“那是!”四蛋叉着腰得意洋洋。
“三哥,暖男是什么?”四蛋发出疑问。
待看到三哥那不善的眼神,他干笑两声,把手里的布片重新塞回了竹篓里。
顾洲远搬过竹篓,把上面的小布片全都取出来,放在一旁的木柴堆上。
“这些都是布庄掌柜的送的。”顾洲远边拿边道。
虽说大部分都是一拃长见方的小布片,但是数量着实不少,而且各种颜色都有,顾母见了很是开心。
洗干净脸的顾招娣这时也走了过来,她更是喜欢的不得了,这些不同颜色的布头,用来点缀衣服再合适不过了。
“这还有20斤粟米。”顾洲远将一些零碎物品先放到一边,有些吃力地拎出稻草编织的米袋子。
“这么多粟米!”几人全都惊叹起来。
对于挨饿已经成为常态的穷苦人家而言,再没有什么比粮食更让人感到安心的东西了。
顾得地连忙接住米袋子,他动作轻缓,小心翼翼把口袋抱在怀里。
“这是10斤白米。”顾洲远继续往外拿着粮食。
白米!
天呐!
这年头,除了有钱的乡绅地主,跟城里的官人老爷,谁家能舍得吃上一顿白米?!
顾母打开装白米的小草包,里面装着的大白米,一颗颗晶莹剔透,真的是爱煞个人!
“这里还有一些白面,不多,只买了5斤。”装面粉是一个粗陶罐,顾洲远拎出来放在地上。
还有白面!
几人已经麻木了,有种做梦一样的不真实感觉。
顾洲远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他犹自碎碎念道:“家里不是还有猪肉么?今天就和些面出来,今天晚上就吃饺子!”
顾四蛋第一个复活,他欢呼一声,“三哥,真的吗?今天包饺子吃?猪肉馅儿的饺子?”
长这么大,他只吃过一次饺子!
为了那一顿除夕夜的饺子,一家人足足吃了10天野菜干。
虽然那一年的饺子是素馅的,但是,那一餐素馅饺子,依然是四蛋记忆里最最美味的珍馐。
“不就是饺子么,有三哥在,以后让你吃饺子吃到吐!”顾洲远莞尔一笑。
什么家庭啊,能吃饺子吃到吐?
顾招娣几人显然认为顾洲远在逗四蛋开心,虽然当不得真,但他们还是心情激荡起来,日子总归是在变好不是?
只有四蛋,结结实实咽下了三哥画的大饼。
他摇头道:“不会的,三哥你放心,我顿顿吃饺子都不会吐的!”
众人大笑。
顾洲远斜睨他一眼,“哦?你这么喜欢吃饺子,那这绿豆糕你就不要吃了,留着肚子吃饺子吧。”
顾洲远打开装糕点的食盒,里面装着好几种糕点。
顾四蛋眼睛都直了,他咽了咽口水。
就见三哥拿起一块糕点,递给阿娘道:“娘,你尝尝这绿豆糕,那掌柜的说他们家卖的最好的就是绿豆糕。”
顾母接过绿豆糕咬了一口,连连点头,“嗯,真好吃!”
长了40来年,第一次吃城里的糕点,刘氏细细品味着口中的甜蜜,都不舍得咽下去。
顾洲远见娘亲喜欢,他也高兴起来。
拿起另一块糕点递给了顾招娣,“大姐,尝尝这个,这个叫做枣泥酥。”
顾招娣小心接过。
只见那枣泥酥精致得很,长方形的白色外壳上,红色印泥印着鲜艳的四个字。
“这上面印的什么?枣泥酥不是三个字吗?”顾招娣轻声道。
除了顾洲远,家里其他人都不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