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祥忍着悲痛,忙里忙外,家里的顶梁柱,在一瞬间这个幽默健谈的慈父好像弯了腰。
68年正月十七,是老太太下葬的日子。
天有雾霭,沉沉的乌云连绵覆盖下来,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姜茵捧着老太太的灵牌,身形削薄,苍白的脸色没有一点血色。
风卷起飘撒的纸钱在空中不断盘旋,久久不落。
空气中弥漫着一片不可言说悲戚的气氛。
老太太不在,这房子好似格外的空荡,姜茵在门口那块石头上一坐就是一天,就什么也不做,直直的盯着那条小坡路。
终于,在老太太走后的第五天,姜茵熬不住了,倒了下来,情况挺严重,吓得姜玉祥立马把人送到了医院。
天气开始小幅度回暖,往日冷冰冰的气温开始骤升,莺雀跳跃在枯枝梢头,喳喳叫着。
屋顶寸雪,融成滚落与檐下的珠子,滴滴答答响着。
窗户半掩着,外面是随着风掠起的枯柳条,偶尔敲打着被固定住的扇沿,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增了几分声响。
微弱的阳光被风吹的渐冷,方才熠熠生辉的光线此刻变得有些低暗,沉沉的,压的人有点喘不过气来。
病床上,女孩紧闭双眼,轻颤的鼻翼下插着吸氧管,苍白的脸色比纸还要白上几分,干涩的唇瓣裂了一道殷红的口子,虚弱又无力。
病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高档的皮革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那人脚下生风,黑色的大衣随着他急匆匆的步履,来回擦动他修长有劲的小腿。
来人正是沈延。
他那往日里漫不经心冷冷的眼眸此刻充满焦急和不安,乌黑的发丝被风吹的有些凌乱,不难看出,是着急赶来的。
入目而来的是小姑娘了无生气,安静的躺在病床上。
沈延惊颤,仿佛有许多尖刺扎进他的心口,疼痛难忍。
他不由放轻脚步,几近贪婪的盯着小姑娘脆弱的小脸。
长身立在床边,小心翼翼伸出的手指,在将要碰上小姑娘脆弱惨白的脸庞时突然收了回来。
他不敢,害怕弄疼了他的小姑娘!
浓浓的悔意横生,若是当时他在。
他那时在的话,肯定不会让小姑娘这么难受,不会让她这么无助的躺在病床上,更不会任由她在失去至亲的人之后陷入悲伤痛苦……
他会把小姑娘紧紧的抱进怀里,轻柔的哄着她,对她一遍一遍的说她还有他,他会这辈子,下辈子,永永远远的和她在一起陪着她,无论她想要做什么,他都会用尽手段努力达成她的愿望。
沈延思绪里满是心疼,心疼他的小姑娘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如此难过。
良久良久,那人俯下身子,单膝跪在床边,修长的大手轻执起小姑娘没有打吊针的另一只手,缱绻的吻了吻,动作无比小心虔诚。
对不起,对不起,没有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他额头轻轻抵着女孩略凉的手背,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姜茵小同学,快点好起来吧。”
他声音低哑,轻轻柔柔的,极像情人之间的呢喃。
快点好起来,小姑娘这副病弱的模样,他这辈子都不想看到了,他的小姑娘就该平安康健,无忧无愁。
他起身,把女孩有些冰凉的手放到被子里,又拉拉被角,然后目光爱恋的看了一会她瘦了好多的脸。
门外传来小轮子滚动的声音。
“吱呀。”
病房的门被推开,护士小姐推着治疗车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姜玉祥。
看到沈延,姜玉祥有一时间的呆然。
“姜叔!”
沈延颔首,清冷精致的面容如捉摸不及的沐风辉月,风度颇翩,温雅尔礼。
“呃……沈知青来看茵茵吗?”
姜玉祥目光落到病床上躺着的闺女,眼里酸涩难忍。
刚刚失去了母亲,现在女儿又躺在医院里,所有的艰难事都凑一起。
麻木的心浸在悲伤里,不知该如何安放。
男人的尊严让他强忍着心里的苦,不敢露出半分。
“姜叔,请节哀。”
沈延绯色的唇微动,随即又道:
“姜茵同学一定会好起来的。”
“嗯!”
姜玉祥双手捂着脸,憋了好久的眼泪此时终于从指缝悄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