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振看着面目粗豪,说起自家娘子却细腻得像个妇人,絮絮叨叨地自己说了很久,又叹道:“凌某最不想辜负的只有娘子和恩人,如今走这一遭,恩人的情算是还了,对娘子的恩情不知何时能还,若死在这里,此生怕是辜负娘子啦!”
展平本来已经对他的唠叨充耳不闻,无心听到他来这里是因为恩人,就有心问了句:“你的恩人是哪位啊,有恩之人不要埋没他的名字!”
凌振不假思索地说道:“他老人家名字叫做周邦彦,在京城做秘书监。”
“周邦彦?可是写满庭芳无想山的那位文豪?”梁红玉瞪圆了眼睛。
展平对她的反应很奇怪:“你也知道这人,很有名吗?”
“很有名!”梁红玉确切地点点头,又看向凌振:“但是,你怎么会认识他?”
她惊诧的不是凌振认识周邦彦,而是周邦彦怎么会认识凌振,两人除了同处于一个时代,其他各方面都不搭啊,一个是有名的文臣,一个是末流武将;一个潇洒飘逸,一个落拓颓唐;一个爱写些风花雪月,一个爱抱着酒葫芦睡觉......
凌振见状也有些自惭形秽,后悔说出来损了恩人形象:“算了,你们当我没说好了,或者算我吹牛认识名人好了。”
“不,凌将军,我们虽是初识,已经看出你不是乱说话的人,你不妨讲讲那位周老先生,你落到被困地下是不是遭了他的设计!”展平出言相激。
“周大人绝不会害我,绝不会......”凌振陷入回忆中。
当初的凌振是京城附近的一名普通村民,家徒四壁,烧柴也要自己上山去砍。一天机缘巧合,砍柴的凌振和登山咏物的周邦彦遇上了。
两人本来也没有交集,在周邦彦的眼里,村民不过是风景中的点缀,他不会与景物攀谈。
事出偶然,周邦彦登高远眺,赏山河大好,忘情之下一脚踏空,崴了!只得就近寻了一根枯枝拄着下山,每一脚迈出都是钻心的疼。
凌振劳作间隙随意抬头观望,才发现那个大袖翩翩迎风招展的人已化身铁拐李,正走得艰难,便扔下柴捆和砍刀,过来帮忙。周邦彦不愿意麻烦别人,凌振说,你这样子恐怕天黑都下不去山。
凌振把人背下山,直接回了家里,找出自己采摘晾晒的草药给他处理淤伤,虽是寻常止血消炎之物,却很灵验管用。周邦彦被涂抹上以后,痛感顿时减轻,只是那条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布条让他有些不舒服。
“只有一个人住吗?”周邦彦看他家里的情况,说是乞丐也不过分,不禁有些好奇,这是他第一次到一个底层的穷人家。
凌振憨厚地挠挠脑袋:“以前......我也有父母!”
周邦彦微笑道:“这是无可非议的,你一直就住在这里吗?”
凌振在这位明显不是同类人的面前还是很拘束的,可能是不想让人看不起,他主动讲了自己为何落魄至此。以前也是住在京城里,因为父亲病故后,母亲也得了大病,凌振为了给母亲治病,变卖了所有家产,包括京城里的房子。
没有了住处,凌振出城自己盖了个简易的住所,把老娘接到这里接着吃药,其实已经知道药石难医,只是不想放弃。
也就在那时,凌振跟土郎中学会了自己采药、配药。
凌振指着房子后面的小土包告诉周邦彦,他的娘就在那里,已逝去三年了。
周邦彦兴致勃勃地来,走时心里沉甸甸的,原来世上不都是风花雪月,更多的是雷电冰霜。
后来周邦彦有时带着朋友,有时自己一个人来山上玩,都会带些吃食放在凌振家里,让凌振再给烧一烧,他们下山时吃。
凌振也把家里着实收拾了一番,虽然贫困依旧,但干净,让人能坐得下去。周邦彦的朋友们赞他会玩,吃腻了京城的馆子,偶尔享受这里的野趣也是件美事。
其实周邦彦是想帮衬凌振,每次都给些银子当吃饭的费用,但凌振坚决不收,说是您这样身份的人肯来已经是看得起我,吃食又是自带的,烧些柴火都是山上随意砍的不需要花钱。
这么一来周邦彦反而不好再麻烦他,有几个月没再过来。
又一天,周邦彦领着一个脑门大得像寿星老儿的人来到凌振家,指着正撅着腚在土里刨着什么的凌振对那人说:“这个年轻人,不就是你要的淳朴之人吗?”
寿星老儿眼神炯炯地扫过去,挑剔地说:“瞅着不那么机灵。”
“邱大师,你这就不对了,又要淳朴的又要机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