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牧远一起逃走了。我已命十二龙坛封锁钱塘沿岸,再放出所有风筝,全城搜查,掘地三尺,我就不信他们能飞天遁地。”
辰兮道:“乌家庄在江南一带经营百年,乌牧远作为第四代庄主也已年过不惑,在江湖上一定有所积累,也必定有几个莫逆之交。虽然他这些年闭门不出,但危难之时,愿意收留他的人只怕还是有的。”
龙寂樾道:“这一点也正是我所思量。乌家庄盘踞此地百余年,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乌家庄隐藏的实力究竟有几成,恐怕正是要等到它覆灭之后方能显出。”
辰兮点点头:“所以,说不定有江湖人已将乌牧远和他的随从藏了起来。”
龙寂樾起身踱步:“这次和乌牧远一起失踪的,除了乌惜潺和善睐,还有乌家庄几个素日的得力之人,也是乌牧远的心腹。这些人是乌家的家臣,对乌牧远忠心耿耿,是乌家庄的中流砥柱,这些人尚在,乌家庄就余烬犹存,还有死灰复燃之望。”
辰兮道:“不错,常人或许觉得一个门派大至数百人,一朝覆灭,仅靠幸存的几人力量是万难恢复的。殊不知,平日里那数百人才是可有可无,就算诛尽,也动摇不了一个门派的根本,而心腹要员虽只两三人,只要心齐志坚,足可成事。所以,眼下乌牧远身边虽然仅剩几个家臣,却尤其不能掉以轻心。”
龙寂樾冷冷道:“所谓哀兵必胜,眼下这几人身处绝境,正是悲愤异常之时,不知乌牧远下一步打算如何。我不怕他东山再起,怕的却是他胆小懦弱,就此退隐,我便少了许多让他生不如死的机会!”
辰兮心念一动,想到了一件痛苦之事,忙将话岔开:“我在想...乌家庄被屠之事的前因后果,外人未必知晓,这桩惨案发生得突然又诡异,唯一寻得着的源头,就是众门派潜入乌家庄寻宝之事。如果照此推演,乌牧远开启奇门大阵坑杀众门派弟子,他现在应该是江南武林公敌,所以不管是为了夺宝,还是报仇,各门派都会尽力搜寻。天龙门在这个时候不必客气,可命谢总管拉开阵势,与各门派联合搜寻,给乌牧远一些压力,只要他手下有一个沉不住气的,风筝定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蛛丝马迹。”
龙寂樾点头道:“已经这样做了。”看着辰兮,目光不自觉柔和下来:“你倒越发像个掌门了。”
辰兮静默片刻,终于轻声问道:“我只想知道,如果找到了人,你…打算怎么做?”
龙寂樾抬起头:“自然是杀!”
辰兮道:“连乌惜潺也要杀?”
龙寂樾道:“仇人之女,留来何用!”话一出口,顿觉不对,向辰兮望去,却到底无可辩解,不觉心灰意冷,连骨缝里都透出凉来。他本是担心辰兮,怕她经此一劫悲伤难抑,更怕她不辞而别,就此消失无踪。一念及此,心慌意乱,再等不得一刻,便丢下手头诸事匆匆赶了过来。但来了之后,局面却又不同,此刻辰兮近在咫尺,只要一伸手就可以触到她的衣衫,龙寂樾却分明感到,有一道永远也迈不过去的鸿沟。
二人沉默良久,龙寂樾道:“接下来,你是要随他们两个一起去灵山么?”
辰兮摇了摇头:“不,我还要先去会一个老朋友,距此不远,就在玉绵山西峰。”
龙寂樾想问“什么老朋友”,话到嘴边,又想到眼前之人实乃仇人之女,自己再如何不忍杀她,再如何大逆不孝,也绝不能再与她亲密地聊天说话,如朋友一般。余光里,辰兮便静静地立在身侧,一时无话,龙寂樾心中难过至极,有一股冲动直逼上来。他霍然起身,目光正对上辰兮的眼睛,只见那里星光点点,似一个漩涡将自己吸了进去。龙寂樾向前一步,有一句话已经涌到喉头,他用尽全部力量克制着,呼吸急促,突然背转过身,夺门而去。
辰兮呆呆立在原地,心神俱颤,她分明感到他要说些什么,然而他终于没有说出口。辰兮只觉一阵虚脱,扶住桌子定了定神,念及玉绵山西峰的未完之事,强打起精神向竹林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