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寂樾看着这方不起眼的小石碑,如此简单平凡,就像它的主人一样。肖思发,小丝瓜...龙寂樾心里一动,他早已忘记了这个人,也忘了他默默付出的代价。
要做的事太多了,顾不得去记住这么个人。也许本就不必记住,成大事的路上总会牺牲一些人,他们存在的价值就是这样,物尽其用而已。
辰兮见龙寂樾站着不动,微微一笑:“你心里是不是在说,肖思发本就死得其所,用不着多愁善感?”
龙寂樾没有反驳。
辰兮道:“事实也确是如此,如果要为每一个死去的人悲伤,那恐怕永远也伤心不完。我知道你心中有抱负,你为天龙门设想的未来绝不只在此处,称霸江南武林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中原、直隶、蜀中、岭南,甚至是塞北的草原和大漠,何处有江湖,何处就要有天龙门的势力。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抱负,而是龙家世代的心愿,我这么说没错吧?”
龙寂樾看着辰兮,沉默片刻,道:“是。”这幅蓝图他从未对人提起过,甚至连龙绍瑜也并未对他有过交代,是他在见识了虎兕柙之后,才慢慢从父亲的言行之中体会出来。
此刻,他并不清楚辰兮是如何确定这件事的,但他已经决定,绝不再在任何事上欺瞒于她。
辰兮点点头,微微一笑,说道:“所以,为了成就龙家的宏图大志,许多人都做出了牺牲,这其中有些事你知道,但也有些事你并不知道。”
目光缓缓移到龙绍瑜的墓碑上,轻声说道:“在你十岁那年上,令尊从外面带回一个小男孩,从此悉心栽培他、宠爱他,视如己出,甚至将他送去那万人向往的武林仙山学艺。你因此嫉恨他、厌恶他,但你有没有想过,令尊这样做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因为太过喜爱这个养子?”
龙寂樾心里一沉,目光炯炯地看着辰兮,他这才想起她把自己拉到这里来,是为了说杨君瀚的事,
辰兮淡淡笑了笑:“令尊带他出入各处,处理门派事务,是为了让他熟悉江湖权谋,对江南武林了如指掌,而送他去神女峰学艺,是为了让他练成一身好功夫,再开阔眼界,将蜀中和岭南的诸方势力也纳入视野。于是,这孩子在天龙门时就十分努力,积极出入江南各门派,广交朋友,做出意气风发的样子。到了神女峰,也卖力完成神女交托的任务,不仅是在蜀中和岭南,还几次深入雪山和大漠之中,见识了许多奇异的武学流派和神秘组织。而这一切一切,都是为了让他学成之后,去做虎兕柙的主人,一生一世待在那个漆黑无边的地下宫殿里,为天龙门训练出更多优秀的风筝和虎子...至于那些叫人羡慕的关心和疼爱,都是为了让他心怀感激,无法割舍,这样即便是在令尊过世之后,他还能继续无怨无悔地留在虎兕柙,永远为你做事。”
龙寂樾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失去了,变得又青又白。
辰兮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道:“令尊这样做,虽然说是...深谋远虑,但对杨君瀚来说,却是一件有点残忍的事。”
龙寂樾僵硬地站着。父亲在世时,虎兕柙就曾有过两任洞主,都因受过龙家的大恩而甘心奉献,但最终都熬不过五个年头。
看来父亲到底不放心,所以一早就开始谋划。他偏爱杨君瀚,就是为了能用恩情捆绑他,逼他用尽一生的心力来偿还这些好处。父亲要为虎兕柙培养一位长久的主人,一个永远无法对龙家说不的人。
辰兮所言,的确像是父亲的作风,如果她所说都是真的,那么——
杨君瀚从小享受的关爱,都是在拿他的一生做代价,这份关爱里没有一点真情,只有利用。
龙寂樾忽然想到,这十几年来,杨君瀚在他的记忆里一直是明朗温和的,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一丝不快,但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被收养的真相......
这无疑是一个更加残忍的问题。
龙寂樾恍然,原来在风光耀眼背后,他内心的凄凉和痛苦根本无法想象。
怪不得他从来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实在没有必要去争什么,他的一生早已划定了。
如果还有一样值得争取的东西,那就是自由!
龙寂樾身子微微一晃,后退半步,多年来对杨君瀚复杂的情感,嫉妒、羡慕、疑惑、不甘,在这一刻突然被抽空了,再也没有了理由。
真相竟然是这样,是龙家对不住杨君瀚?辰兮说得对,他并不欠龙家什么,他为天龙门做了这许多事,早已经仁至义尽了。
辰兮看着龙寂樾苍白的脸色,心中微有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