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红,嚅嗫道:“那...那个...请陛下恕罪!”
萨图克摆摆手,又说道:“除了这些,你也并非全无倚仗。据本王所知,怀珠老人只有你一个徒弟,几乎将你当做了亲生儿子一般疼爱栽培。你的师娘是先永璋侯嫡出,而先永璋侯没有儿子,如今承袭爵位的人乃是旁支。若以你们汉人的宗族规矩论,令师娘在崔氏宗族中的地位十分尊贵,就连现在的永璋侯也不敢轻易违拗她的意思,恐会招致族人非议,影响他在朝堂上的处境。正是因为有这层顾虑,吐尔逊和南栋他们才不敢对你们下杀手,怕因此失了和永璋侯府的转圜余地。”
宋泽疑惑:“可是...既然吐尔逊郡王当初是经由永璋侯的引荐和斡旋,才得到我朝皇帝册封,不是应该投桃报李,对崔氏礼敬有加才对么?怎么会如此逼迫我师父师娘?”
萨图克笑了笑,饶有兴致地看着宋泽:“年轻人,方才论政之时那般沉稳通透,如今涉及人性,却单纯至此...呵呵,颇有趣味。好了,言归正传,本王不是想阻挠你和阿娜的婚事,只是其中牵连甚广。一应利弊关系,你现在也都清楚了,如果你愿意为了阿娜来趟这趟浑水,本王可以成全你们。”
宋泽诧异道:“如此一来,陛下要承受的压力和将来的麻烦,只怕很多...”
萨图克微微垂眸,叹道:“我对阿娜的母亲亏欠甚多,所以这些年一直弥补在阿娜身上。外间都道阿娜的母亲独得王宠,何其幸运,其实很多事不足为外人道...她遇上我,实在算不得运气好。所以,我们都希望阿娜这一生,能活得畅快顺遂。”
宋泽心中感动,跪下来,郑重地说道:“陛下,公主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愿粉身碎骨报答公主,公主和陛下倘有吩咐,凡我能行之事,不损回汉和睦,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但我不能承受公主殿下的厚爱,并不为别的,只因我与公主之间实在有天渊之别。在下心目中的恩爱夫妻,应当琴瑟和鸣,心有灵犀,相知相伴。如今我不知公主,公主亦不知我,若勉强结合,恐怕终会变成一对怨偶。”
萨图克若有所思,问道:“听阿娜说,你另有心仪的女子?”
宋泽面不改色,说道:“是,在下确有一个思慕之人,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请陛下相信,我确实认真考虑过和公主殿下共度余生,这将是我莫大的荣幸,可是...我始终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与公主殿下在一起的生活,并不是我所希冀的,请陛下恕罪!”
宋泽将头磕在地上。
萨图克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好了,本王明白了,你起来吧。”
宋泽再叩首:“谢陛下!”他并非在拜一位异族的君王,而是在向一位父亲谢罪。
萨图克看着宋泽衣襟上的血已经连成了片,轻轻挥了下手:“退下吧,好好养伤。日后若有机缘,本王再与你畅谈。”
宋泽行礼告退,又由侍从搀扶着走出殿外。
大殿一侧的门后,阿娜希塔将头埋进母亲的怀里,呜呜哭泣。
王妃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你都听到了,他已经说得很清楚。”
阿娜希塔抬起头,泪眼婆娑:“他哪里说得很清楚了?...他说愿意为我粉身碎骨,还说不是因为什么心上人,那他到底为什么不肯娶我?...母妃,为什么我听不懂?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王妃柔声叹道:“是啊,阿娜,你既听不懂他说的话,如何能与他相伴终生呢?”
阿娜希塔语塞,又埋入母亲怀中嚎啕大哭。
王妃抚摸着她的头发,喃喃叹道:“若得知己永相伴,共渡青丝暮成雪。此生相知不相许,不如参商永决离。”
阿娜希塔哭了一会儿,察觉母亲一动不动,又怔怔抬起头来,看着母亲出神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一刻母亲是如此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