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兮僵立着,只觉脑袋里很乱,心里也很乱。努力尘封着的回忆顷刻间纷至沓来,江南的一切都从心底深处浮现出来,像一个浓烈又飘摇的梦境,无此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自从离开了江南,关于那里所有的人和事,她就再没提过一个字。不仅是他,就连他身边的人,甚至是他的对头,她都没有再提过。
因为那些名字像针,只要一谈到他们,就会扎得她心里很疼。
于是她打算把这段回忆整个封存起来——既然所有的经历都指向他,那就把整段记忆都深埋在心底。
不再想起,就会遗忘。
所以她看起来云淡风轻,对过去一年的事情绝口不提,好像瞬间就忘得干干净净。
日子久了,连自己也习惯了,也被骗过了,以为真的全部忘记了。就连从青城派那些武林正道的嘴里听见“江南”和“天龙门”的字眼,都不会感到难受了。
本就是没有希望的事,他们两个既中了“十年生死蛊”,左钰临死前也明白说了,这蛊虫经过了姬苏瑶的改良,天下间已经无法可解,就算她想学楚南风那样削肉剜骨,也是无用。关于这一点,楚南风也已经证实了。
既然如此,既然注定了是“生离”,那就不要再给自己和对方一丁点儿希望。
没有希望,就会放弃。
她明白他也是这么做的。数月以来,自己闹出来的动静天下皆知,但他始终缄默,未有过只言片语的联络。
一切就这样结束也很好,毫无希望的痴缠,不是他们的选择。
但在这一刻,欧金秀的话把希望重新点燃了...辰兮感到一阵剧烈的恍惚。
她低下头,深深呼吸。欧金秀笑吟吟地看着她:“怎么样,是解了自己身上的蛊,去找昔日的情郎,还是献出一半寿命,挽救眼前人?你可要想清楚了,解蛊之后你的身体会很虚弱,无法再承受‘双生花’的损耗,所以说,你只能选择一边。”
夜幕再次降临,辰兮独坐房中。欧金秀给她一夜时间做出决定,明日清晨日出之时,便是行巫族秘术的最佳时辰。自己要中蛊还是解蛊,必须有一个抉择。
门外传来碎碎点点的脚步声,片刻之后,唐真真推开了房门。她身后披着月光,眉目漆黑,宛若一只精美的人偶娃娃。
唐真真关上房门,在辰兮对面坐下。
辰兮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道:“我知道你会来找我,想说什么,直说吧。”
唐真真露出一抹颇为复杂的神色,说道:“辰兮...姐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辰兮不置可否,只静静看着唐真真。
唐真真轻叹一声:“辰兮姐姐,你经常对风哥哥说‘我一定会治好你的,让你变回从前的样子’,你可知他最怕听到这句话?”
“为什么?”辰兮目光微动,这是她第二次听见唐真真这样讲了。
唐真真低下头,缓缓说道:“自从风哥哥被剥去血肉,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他就一直很自卑...你不知道吧?他不仅身体亏虚,寿命极短,就连在有限的时间里,也不能有一个正常的样貌,这对他来说,是日日夜夜的折磨...他脸上的面具和手上的手套,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他,他命不久矣了。辰兮姐姐,试问在这般情况下,有谁能不胡思乱想,有谁能不悲伤抑郁呢?”
辰兮怔住,扪心自问,她好像从没关心过楚南风的心境。
唐真真续道:“其实风哥哥在面对你的时候,心里总是既自卑又绝望...你如此美丽,又这般厉害,而他却两样都没有...他不能接受自己是以这副半人半鬼的样子陪伴在你身边,但他也知道,即便是以这副样子,他也陪伴不了多久。这一直是风哥哥的心病,是他不愿意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心病。”
辰兮内心震动,却又疑惑,忍不住问道:“既是如此,我说一定想办法让他恢复如初,他怎么会不高兴呢?”
唐真真定定看着辰兮:“辰兮姐姐,我到底应该说你聪明,还是傻?或许你在其他事情上很聪明,但在这种事情上...我问你,以你现在的身份和处境,已经是江湖公认的女魔头,为武林正道所不容,如果风哥哥对你说‘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让你和赤焰魔君脱离关系,让你摆脱魔女的出身,从此融入正道门派之中’...辰兮姐姐,你听了会是什么感受呢?”
辰兮心头一颤,旋即恍然。
原来如此...她只知道自己最渴望听到他说:“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会站在你身边!”却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