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的呻吟声和一些亢奋的嚎叫,辰兮挨个走进去扯断了拴在药人身上的铁链,还给他们自由。
虽然不晓得这些人还能活多久,但吹着山林的风躺在溪水里死掉,听上去比死在这间恶臭的地牢里要好一些。
这些药人被囚禁得久了,甫一脱困,都有些不知所措,一些神志不清的人还想袭击辰兮,但自然近不了她的身。他们慢慢聚拢过来,跟在辰兮身后,懵懵懂懂地朝出口走去。
辰兮带着他们从石屋里走出来,但见落日在天际晕开金红色的光芒,层林尽染,山翠明灭,又有林间清风阵阵,清香扑鼻。药人们呆呆看着眼前的天地,一动不动,好像夕阳下的一群泥塑。
守候在此的苗人立刻举着兵刃冲过来,但下一刻也呆愣住了。一人还举着弯刀,怔怔地叫道:“吉...”(父亲)手里弯刀掉落在地。
又有人叫出来:“聂孬”(姐姐)“吉昧”(叔叔)还有许多人名,开始是小声地叫,后来变成一声声哭叫。苗人们纷纷扔了兵刃,跑过来抓住各自的亲人和友人,激动地抱在一起。
药人们回到山寨中,立刻引起了轰动,越来越多药人被认出来。父母子女、兄弟姐妹,几乎每家都有失而复得的亲友,有的药人从孩童时就被掳走,成年方归,那些失了孩子的母亲近乎疯狂。
有人跪下感激神明,有人晕厥过去,人们哭着笑着,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心情。药人们多数神志不清,也有渐渐明白过来的,无不呆立当场,痛哭流涕。
那会说汉话的苗人来到辰兮跟前,询问了事情原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那处石屋是山寨的禁地,老寨主在时便下了严令,后来欧金秀继任,除了她自己更不许一个人踏入。
因石屋离祭坛不远,所以族人都以为那是历任寨主秘密与神明联络的地方,都觉得极其神圣不可侵犯,谁成想那竟是炼狱魔窟的入口。
这十几年来寨中每每有人走失,两任寨主便找出各种理由,有时说是野兽袭击,有时说是被其他苗人部落掳劫,有时还说是天神降下的惩罚。
总之无论什么理由,最终都是由寨主带领族人在祭坛上举行盛大的祝祷,再由他(她)安排所谓的营救。
几番功夫下来,寨主的威望便达到了空前的程度。
巫族人万万想不到,那些失踪了的亲友就近在咫尺,被他们最敬爱的寨主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那苗人自己也有一个表妹被做成了药人,生生斩断了一段姻缘,悲愤之下将辰兮的原话说给了众人。
众苗人尽皆惊愕,片刻后又转为滔天的愤怒。他们急切地询问辰兮欧金秀的下落,得知她从地牢的暗道里逃走了,就立刻招呼人分头去追。
辰兮知道这些苗人对附近的山林格外熟悉,有他们漫山遍野地找,欧金秀又身负重伤,想来很快就能有结果。
她慢慢回转过身,突然看见一个人影远远立在地平线上,他身后的晚霞如同烈火焚天,又被上方浓郁的暮色重重压了下来。
他静静立在那里,好像已经站了千年万年。
辰兮的心像一块铅,“咚”地一声沉入了湖底。她脚下有千斤重,但还是迈开脚步,缓缓朝楚南风走了过去。
好像过了一百年那么长,她终于走到了。凝眸端详着他,他的脸上已经没有面具,手上也没有戴手套。除了有几道细细浅浅的疤痕,已经和常人无异。
楚南风血肉丰腴,容光焕发,完全是记忆里的样子,甚至比记忆里还要好看。
但是他的眼神冰冷至极,如一潭死水,又泛着森冷的刀光,他淡淡开口:“你不愿意,我们可以走,为什么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