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生的工作,一份能顺应环境变化的工作,他如果要找出这样的工作并投入精力,那么适当的睡眠是必不可少的,在梦境的浅滩上,几只独眼的白鲸孤零零地站在那儿,杏黄色的寒风点燃了它们的肩膀,这些白鲸的足尖踩在一堆湿漉漉的纸板箱上,经受风吹日晒与碧波飞浪的削减之后,它们已丧失掉了原先稳固的形状,等抵抹特睁开眼睛时,他瞅见了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标语,用各种各样的语言写着“初级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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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说附近的桥洞人满为患,但还是打算亲自去看看,之前,他从未想过该去这样的住处度过余生,只是隐隐约约从电视里看到过相关的新闻,为了表明决心,他绝不下载能用于交流的应用,这种方式与他为伍,并温和巧妙地塑造着他,这种想法扎根于他的思想土壤里,黄褐色的土壤,象征绝对智慧的颜色,抵抹特认为他更改不掉这种规范了,在许多年之后,他的这种固执早已荡然无存,但仍旧无法接受这些应用的诱惑,这一习惯就是在这家旅馆呱呱落地的,服务生用他们训练有素的眼光挖掘出了抵抹特的窘困,他们想方设法把他驱赶出去,并不采取直白露骨的方法,更倾向于让他主动开口,更好的结果是连嘴巴也没动,一夜过去,这位住客默不作声地离开房间,之后再也不回来,谁也没再见过他,这在旅店里时有发生。
在他去寻找其他住处的路上,他的习惯帮了倒忙,他无法联系到什么帮手,只因为他排斥一切科技手段,差不多六年之后,他再次见到了卷椅类,这六年间他们从未联络过,过去,他们就读于同一所幼儿园,在毕业典礼上,它们互相交换了名片,当时,我们很难在人们的口袋里检测到辣椒留下的气味,那时候的人们通常使用书信交流,他们在信中约好地方,那些地方往往有桌子,桌子上往往有花瓶,为了美化环境,那时候空气清新,人们的耳朵里总是有鲜活的蟑螂,它们的翅膀就和老旧的蒸汽飞机一样精巧,它们健壮的双腿和轮船的轮胎一样有力,为了骗取信任,在幼儿园里上学的抵抹特假装自己拥有一部手机,他把杜撰出来的电话号码写在他的名片上,并瞅准机会将这些名片分发给幼儿园里的每名学生,他担心这些虚有其表的懦夫不敢仔细打量他的名片,他为他们洗衣服洗头,打着帮忙的旗号骗取他们的信任,在幼儿园的毕业典礼上,他递出去了许多名片,也收到了许多名片,其中就有卷椅类的那一张,等抵抹特回家后,他把这些名片堆在一起,看了又看,他的父亲马上要从这儿离开,他端坐在写字台前,认为父亲有可能折返,他坐了很长时间,之后还会找机会再在这儿坐上一会儿,抵抹特提心吊胆地打开家门,溜了出去,他找到一家小卖部,打算使用他们那台桌子上的红色电话,小卖部的老板欣然答应,他收下钱,把电话推给抵抹特,抵抹特抹了抹这台黑墨色的电话末端上的粉末,他举起酸黄色的听筒,把名片上的所有电话都打了一遍,没有一个号码是能打通的,他的同学全骗了他,不过他也骗了他们,看来这座幼儿园里没有任何人拥有一部属于自己的手机,也没有任何人能得到他们富有个性的号码,抵抹特失望地离开了。
他幼年时期的记忆并不可靠,实际上,那些号码并非全无作用,或许是出于巧合,号码们并非全是空号,抵抹特拨通了其中一个号码,但电话另一头无人应答,他把这唯一的号码记录下来,五个月之后,他进入了一所新的学校,在新的班级里,他结识了一位新的同桌,这位同桌拥有一部自己的手机。
抵抹特是在她的抽屉里找到这部手机的,在他把脑袋伸进桌洞的日子里,教室外面的雕像枯萎了,随后,他的同桌径直走进教室,抵抹特向她借走了这部手机,他滑开手机按键上的盖子,旁若无人地输入他之前记下来的那段号码,这次仍旧没得到回应,但手机深处永不停歇且富有规律的声音激起了他等待的耐心,终于,另一头有人接起了电话,它没说话,也没发出什么声音,抵抹特用心听着,想从这一片松垮垮的沉默中听出什么颇有标志性的噪音,但他认为自己什么都没听见,并且他隐隐能听到那座雕像传达给他的念头,这念头略显恶毒地告诉他,你永远不会得到回应。
抵抹特对此有所预料,不管有谁相信,他坚称他有所预料,他说他料事如神。我不能就此放弃,他思忖道,假使我就这样挂断电话,那么下一次,也许这种通话再也无法实现了,它未必会再按下那个按钮,那个绿色的按钮,就连这片沉默也是弥足珍贵的,抵抹特要成为一名航海家。
虽然抵抹特一直这么想,但卷椅类知道这事不是这样,在从幼儿园毕业之后,他们被分到了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