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的宝石镶在四爪龙纹的眼睛里熠熠生光,那是属于开国元老的勋章,三十年过去,楚老大人已经是在世的最后一位功臣了。
可乾安帝的贴身黄门只去瞧了一眼,便吩咐人将尸首拿白布遮了抬走。
沈岐远放下了酒盏:“陛下”
帝王头都没往旁边转一下,双目平视前方:“楚老高龄,妻儿又相继去世,想不开也是有的。”
若是为家事想不开,如何会穿着戎装从御花园的假山石上往下跳头还恰好朝着北面。
沈岐远张口还想说什么,乾安帝便道:“时候差不多了,爱卿也早些回去歇息。”
金绣的龙纹在眼前一闪而过,他再抬头时,帝王已经被几个黄门簇拥着走了。
栩栩的金翅并着华丽的仪仗,走的是右侧的月门。
惨白的麻布盖着单薄的竹架,走的是左侧的月门。
人声渐消,宴席上只剩一片狼藉。
如意吃饱喝足地回到房间,刚一进门就察觉到了不对。她莲步款款地过去点了灯,跳跃的灯火照出旁边沉默的人。
“大人这是怎么了”她笑着甩灭火芯子,“立功回京,不该去吃庆功宴么,怎的这般不高兴。”
沈岐远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记得你曾怨过,说青神普度的不是所有的苍生。”
如意想了想:“是有这么回事,当时母城被毁,我愿以一身修为作偿向他祈愿,他都没有显灵。”
他歪了歪脑袋:“你恨他吗”
“恨不至于,但不会再信了。”她伸手斟茶,余光睨着他,“怎么,你也抛弃了你的信徒”
沈岐远垂眼,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意抿了口茶,纤长的手指落在了他的眉心——对神仙来说,被探知神识是很让人抵触的事,但他只稍微挣扎了一下,便放平了肩。
无数的祈愿声像潮水一样向她涌来,如意愕然地睁大眼,只觉得四肢百阖像缠上了无数条带符咒的铁链,勒得天灵盖隐隐作痛。
她骤然收回手。
“你……”揉了揉额角,如意有些不敢置信,“你每天都要听这么多的愿望吗”
“只有至诚的愿望才能传达到我耳里。”沈岐远摩挲着手指,“楚老大人的声音是我近年来听见的最清晰的一个。”
声音越清晰,心自然就越诚,照理说这样的愿望他是该满足的,但很遗憾,相悖之愿,他只能袖手旁观,顺其自然。
如意眼眸动了动:“所以……我当初的祈愿不成,不是因为我做过坏事,而是因为我的祈愿与人相悖。”
她在房内走了两步,气极反笑:“普华那个老贼,早就准备好了要诓我。”
神明从来没有抛弃过她,只是普华提前用相悖的诚愿挡下了她向青神的求救。这么多年了,她竟然一直怪错了人。
那么当初她母城遭难,也多半就是普华蓄意设计的了。
牙根痒了痒,如意问沈岐远:“普华后来如何了”
沈岐远避开了她的目光,眼神更加黯淡:“我需要更多的证据才能将他剔除神籍。”
“还要证据”她听笑了,“凡人常说老天不长眼睛,未曾想竟是一语中的。”
“是普华狡猾遮盖了痕迹,当时又有穹顶在,怪不得天。”
如意还是觉得生气,一甩裙摆坐进椅子里:“事情过去了几千年,哪还有什么证据可找,依我看不如找机会抓了他,直接打他个魂飞魄散。”
要是以前她说这种话,沈岐远一定会斥她狂悖,但不知为何,今日这人显得异常沉默。
她忍不住侧头问:“真的可行啊”
他摇头,墨眸里一片混乱:“我……不知道。”
意识到他情绪不太好,如意起身,快步走到他面前将人抱住,含笑道:“不说这个了,我与你说一说拂满他们的事可好”
“他们几个现在可能耐了,经营着酒楼还能接国公府的案子,燕宁还被安国公夸了,多得了两锭银子的赏钱,把他给高兴得,完全没有先前宁远侯府验尸时的沮丧了。”
“拂满也厉害,攒着银子与汀兰合伙在供神街南面巷子尾开了个茶肆,除了卖茶也卖些消息。这生意我听着都觉得离奇,她们竟还做得有模有样的。”
“青衣倒是没做什么生意,但他功夫了得,帮燕宁拂满他们挡了好几次暗杀,燕宁感激得就差拉他结拜了。”
“我还听说了小大人的消息,这两个月他被家里催着相看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