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女修紧追一问,更显急迫了。
“哎!那上路吧,还躺甚么!”少年有些怏然,此番不辞而别,总觉难对,本无欲多讲些什么,只是原就因尚无定计而惶然,这女子又一反常态,穷追不舍,更不得不叫人多疑。
那姑娘闻他言,即答:“嗯。”
听她答得草率,孙木由心里又翻起了怪汤,转而便道:“不想跑了,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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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别过头,冲着树干一趴,就要假寐。哪知半天身后未生响动,微微回瞥一眼,见她仍直愣愣地瞧着自己,心中一紧,嘴上嘟囔:“俺若今夜就走,有失礼术。那熊以君子相待,你我岂能未告而离呢?”
“嗯。”
“哼!”
两人交锋已罢,各自分割,那女修默隐了身形,孙氏凭空做了个鬼脸,但寻些枯草,简铺了床,作卧状,佯以闭目,其实本无困意,又如何睡得着?
正侧着身子,忽听得隐隐有人言,渐而愈明,竟是女修,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他懒得起身,只把耳朵竖起,细细地听。
哪知他即闻咒语曰:“金匝金匝生金匝,我今为汝解金匝,终不为汝结金匝,唵,祥中祥,吉中吉,波罗会上有殊利,摩诃般若般罗密!”
木由起先便觉似有所识,只是总想不起曾在哪处听过,不意女子又默念了数遍,更引着他苦苦回忆,却终是难以醒觉。这一路上有念咒一事的不过就那么几处,怎偏就想不起来了?细细思索反而更怪三分,分明那答案正在脑里晃荡,偏是出不得,到底急煞人也。
他顿觉不定,索性直起腰板,本就没打算真躺一夜,此宵注定无眠,于是腾地一跳,摇头晃脑连连道:“不睡了,还是走路吧。”
这女修并未说旁的,只是又“嗯”了一句。就是这“嗯”字,几乎叫孙木由火冒三丈了。
你怎地了?他自问道,如何不可安住内心?你当坚韧如地,勇猛精进,少年如是自告了数遍,拜别了熊君,提上脚程,此刻早已远了崖洞,又在路上了。正是:
往昔所造诸恶业,
皆由无始贪嗔痴。
而今绳揽身语意,
要把缘言令自知。
这时行走,虽在夜间,却不同于白日般颟顸,他那里卯足了一股暗劲,定要出了这片山脉。一路快步疾驰,只转瞬,树影倒移,已渐渐少了参天的大木,灌丛犹多,可见真要出林子了。
跑再远些,果见了正路。这道儿木由自然熟悉得很,不正是通向那梅阳城的吗?兜兜转转,竟又回了原所。少年心里嘀咕,莫非真与它结缘了不成,还是说,自己还念着缨呢?他这时还只当仍在定心主人所在的世界之中,此处尚属人境哩。
若是这样,兴许…还能再见上她一面。
男孩唇角勾起,嘴边甜甜的,随即将视线投向远方连绵的大邑,两眼却陡然一瞪,愣于原处了。
如此地真为那假木由的人间,今日见了雄池,虽然依旧威壮宏伟,翁城之上也高高悬着“梅阳”二字,却远不同记忆里当年繁盛的模样,全无初始之貌,反被战火涂上了道刺目而焦枯的乌黑,补补残残。
这让他再度面无表情了起来,心中的那道期冀也随之欲断,可只道藕断丝连,少年继而又用力抹了把脸,装作副若无其事之态,方才的猜测,也让他通通抛之脑后。
他于是默默跟在稀疏的人流里,将入城时,不知为何,却见那隔着大邑的十里之处,新设了一道关卡,有一伙重兵执枪把守着,正问来往众客收取路资。他还不曾近前,老远便听得为首的在嚷道:
“俺这里是鬼剔牙,又叫作夜叉修脚,管恁是为圣的,成魔的,但打此过,总要被刮去一层肉油来!”
木由在队中哑然失笑,手捂着唇口,暗言:这梅阳城怎地还有此等的规矩,观他们亦不曾穿着官府的号服,莫不是私家设的?缘何就这般大胆?再不就是非人所致,待我细细察看。
笃定主意后,他便缓缓地靠近了诸丁,取一把顺眼的风流,在鼻间嗅了嗅,心内释然:果真,既存屁气,断非好物耶!
他已知其底细,就大摇大摆上前去,拦路的自然不肯轻易放他过关。这孙木由也未搭话,正是趁那厮不备时,被他遽然掣出巨檑,电花火石之刹那,冷冰冰当头一下,只低低地听一声惨叫,登时便有血花四溅,脑浆崩飞!
那些个小厮见当头的骨肉都软了,惊愕失色,情知惹罪不起,一一作鸟兽散却,逃窜远走。猴娃方听得它们口中似在吼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