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道龙女闻真君言,但知中有蹊跷,当下定了计谋,只恐风间有耳,乃曰:“不消多说,吾亦知其底细也。想我等能得力牧之语,查往罪山,彼岂无消息?虽生仓促,早有备矣。”
木由微微一笑:“彼欲令吾众以为恶佞伏诛,不复究也,今欢喜而别,必以为劫数已走。诸邪懈怠,我之机也,再去,当有获。”
敖仙子闻之未答,须臾摇首轻声述:“汝岂不明狡兔三窟?此处已露,定不复用。今以假戏蔽我等,无他,阴徙旁窟也。”
孙氏又道:“我等暗随,何如?”
对言:“尔生此念,彼亦不难虑及,恐再有诈惑之。”
真君曰:“纵如此,无旁道可行,须悄探其踪。”
语讫,木由即返原处,然未急落,展了个隐身之法,只于云头远瞰,实无半分踪迹。不过山岳深林俨然,安有异哉?真君并不轻信,暗思那群蠹虫谨慎至极,纵是自己佯作蒙蔽,仍有别谋,防他回转。
敖湚兮速随而至,知其起疑,深以为然,乃问:“若此,如之奈何?”
孙略思曰:“你我前番救下白罴时,偶见青牛,汝或不知,这夯物与吾早有瓜葛,昔年阴司灵株一事,亦有彼之妄孽。盖其身为上首坐骑,于那班邪祟里必居高位,如今外人不好洞察,还须内着来。”
他言既出,敖氏登时会意,二人各度那日所见,木由摇身变作青牛,龙女即随意化成一仆从,更加之女修也来易容,互为左右。此事也妙,那怪物几个知非见光之事,个个不露真容,反倒便利了三客。
这假牛精携二随入了深林,便就往前番所去之暗穴,其内早已凋空,莫谈踪迹,余物更无也。木由且暗暗抓风来嗅,确无生息,心下疑怪,莫非真是自家多心,那班乖逆早迁无迹耶?只是此处暗穴,非寻常小站,安能片刻销踪?
正生顾虑,真君忽明些事,欲言时,顿觉足膝酥软,如醉如晕,渐而双目浑滞,四肢难移,隐隐视那敖湚兮缓缓收了变化,略略近前,却是愈迩益昏,终似隔纱观影,动而无相也。忽觉有附耳声来:“如今当以汝为计,利就苍生即是。”更无觉矣。
待复苏时,安有洞穴山川?却是一座宝轩,躺于软衾之上。孙氏沉气,静观周匝,当真是明光清静,檀香氤迷,烛黄摇曳,雾罩神离。朦胧间出一丽人,正当疑惑,渐致清晰,更令其惊愕,口中欲呼:“龙女——尔敢——!”
却感此刻喉间有遏,胸腔弱气,堂堂真君,竟难出声。挣力起身时,更弗能也。仙子伸手一指,口中莞尔:“莫动,莫动,兕大王且安住,纵是万千疑惑,亦莫心焦!”
闻其唤己作“兕大王”,木由方度自身,仍为青牛面貌,衣着如是,暗动多疑。一者道:莫非此女又有计谋,以我为引?如此也许真能赚出幕后巨恶。又道:不过半路奇人,本未晓其良莠,怕是果然诓吾?
正是外不能动止,内难明晦之际,又闻外报,言西海广顺大王至矣。果见有一尊头系缨冕,身披氅衣,外罩一天蚕袍纱,躯长九尺九寸,狂发须飘,威严壮肃,未随仆从,踏步入此。真君不由暗异:此非那敖玉之父乎?
即视这敖湚兮将形一震,伏身拜曰:
“龙王在上,卑女早言仙中有坏,美羹藏毒,戕害外虫,生灵难安,无奈人微言轻,反蒙幽禁。经年之谋,一击必得,先天垂慈,令我功成,今获邪酋,原启天听,扬善伏恶,还清白也。”
龙王不视其五体纳地,寻一胡凳坐了,一手托起冰壶,自顾向杯中倾了些茶水。捏了杯子,动了动唇,一饮而尽。
仙子仍未有动,只伏首静候。良久,龙王轻叹一声,转而正色道:“前番吾女所述,非私下相言也,众仙俱在,尔不逊出告,状指大尊,纵有明证亦难存身,何况无由?乃父苦求,以尔幼蚩,才得安存于那华郭之阳。今未守戒,竟至破牢而走,焉若是大胆?天地有不平,何由尔多事!”
见王不悦,敖氏又曰:
“今亦众仙在外,女若朗声,尊父若何?”
老龙王闻之大骇,岂有为父不爱己女者?只是她自幼惯得骄纵,行事刁蛮,彼言张扬,实非虚说,若果真惹恼了,那时更又难办。西海主语塞,便问奈何,敖湚兮附耳数言,其父虽不愿,亦必从也。
于是转于殿后,就前视之,猛然一惊,大拜:“小神不知是大拿临此,还望恕罪!”
乃释其无形之缚,木由终得起,亦能出声息,此刻心中虽异,又觉可笑,更感伤戚。想那西海龙尊,茫茫深溟圣主,涛涛浪间豪杰。兴云布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