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臣这时候才知道,原来,他真的和爹长得很像。
从见到南宫允的那一刻开始,他突然明白了自己此生目的是什么。
——杀了他。
用尽一切办法,不折手段,也要杀了他!
……
如今,他真把南宫允杀了。
同样用跗骨毒,一点一点,把堂堂南宫家主折磨致死。
消息传来,况寒臣都有些分不清是真是幻。
他这辈子活得就像个赌徒,押上全部身家性命,孤注一掷,去赌南宫允输。
好在他赌赢了。
几十年的血海深仇,终于做出了断。
南宫家发布了悬赏令,浮光界四处对他追杀,他像条狗一样到处躲藏。本命法宝墨玉笛断成两截,在他干涸的识海里躺着。
他只能隐姓埋名,易容改貌,窝在魔修聚集的无念宫,每日坐在房顶上,望着望不尽的千倾碧海,浩渺烟波,蹉跎着岁月、荒废着寿元。
“宋据,这个灵酒真的好喝。”
“我和黛瑛都喜欢。”
“你肯定也喜欢。”
荆陌在旁边喋喋不休十分聒噪。
他有千百种方法可以杀了荆陌,可是,好端端的,他杀荆陌做什么?
杀了荆陌,他连最后一处容身之所都没有了。
楚若婷必会为了荆陌报仇。
想到楚若婷,况寒臣更加烦闷。
十年前初见她时,她还只是个不足为虑的筑基小修。可如今,她修为飞涨,成为无念宫的圣女,放眼浮光界,对手寥无几人。
而他……只能顶着一张面具,做她卑微的下属。
不可否认,他那时候对楚若婷是有好感的。
一个容颜绝美的女修,聪明、狡黠、坚韧……还敢把他骗得团团转,足以引起他的兴趣。
他喜欢她的身子,喜欢看她眼中的光亮,喜欢看她假意逢迎故作的温柔。
比起荆陌对她的刻骨之爱,他对楚若婷,更多的只是兴趣。
世上哪有那么多情深似海、一见倾心,都是编出来的哄骗世人的谎言罢了。纵然真的有情,下场也是像他娘那样,凄惨悲凉。
后悔当初搜楚若婷的魂吗?
况寒臣不知道。
他知晓她的曾经,心底便生出惺惺相惜的怜悯了。只不过,楚若婷不屑于任何人的怜悯,十年过去,她活出别样的精彩,他却还在固步自封。
想到这一点,况寒臣焦躁地拿下眼前的树叶,眼眶泛着潋滟的红。
荆陌看他动作,还以为他要喝酒,忙将酒坛递给他,“尝尝。”
况寒臣没接。
他仔细端详着荆陌的脸。
是个俊俏的。
但他私心觉得,荆陌比起自己的样貌还差了点儿。可楚若婷偏偏就喜欢荆陌,把荆陌视为珍宝,愿为他委身于魔君,愿为了他赴汤蹈火,愿为他倾尽一切。
况寒臣歪着头审视,似乎想将他盯个透透彻彻。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别人,“她到底喜欢你什么?”
荆陌吃果子弄了一手汁水。
他一边施展净尘诀,一边问:“谁?”
“圣女。”
荆陌粲然笑起,他眸子里洋溢着自豪喜色,“因为她跟我在一起,快乐。”
快乐?
况寒臣都快忘记那是种什么情绪了。
……也不对。
方才楚若婷给他香囊时,他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欢喜过。
况寒臣低下头,抬手抚了抚蝠纹香囊,隔着缎面的布料,摸到里面折迭整齐的叁角形符箓。
荆陌的双眼瞳仁漆黑,像浸在清透的湖水中无比澄澈,一下就能洞穿所有情绪。
况寒臣忽然就懂了。
荆陌那颗赤忱热烈的真诚之心,是他这辈子都不能拥有的东西。
他被命运反复摧折,各种阴谋诡计城府心机,早就让他心蒙上厚厚的灰尘。他只能永远躲在暗处,像沟渠里的蚊蝇鼠蟑,卑鄙、阴险、恶劣又贪慕的,默默窥视人世间光明的一切。
荆陌拿起酒坛,往他跟前递了递,笑着道:“宋据,试试看,特别甜。”
况寒臣犹疑片刻,抓过酒坛,拍开封泥,仰头大灌了一口。
冷酒入喉,浸透愁肠。
明明就是苦的。
精-彩-小-说:blṕσ⑱.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