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口子,呼呼灌入冷风。
他悲凉地跪在地上,嘴里不断地流出血,“……错了。”
“你欺我,辱我,错了没有?”
“……错了。”
“你骗我,瞒我,错了没有?!”
“错了。都错了。”
或许是太痛太痛,况寒臣终是忍不住,溢满眼眶的热泪,啪嗒滴落在剑刃上。
身体虚弱,神智涣散,耳畔又响起当年鹂娘临死前揪着他衣襟,撕心裂肺说过的那番话。
“寒臣,听娘一句话,这一辈子,都不要再相信别人了。”
“哪怕你骗尽天下人,也千万不要再被别人骗!”
“否则,下场就是娘这样。”
“……”
果然一语成谶。
看看,看看,他只是被骗了一张骨牌,便成了今日这利剑穿胸的下场。
可他忽然也就懂了。
为什么娘会变成那副模样。
原来爱上一个人,就像中了蛊、失了智、蒙了眼,为她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他甚至希望楚若婷能多骗骗他,早骗骗他。
他这辈子没感受过什么温暖,十年前在那家客栈里,她对他早出晚归佯装出来的温柔小意,他真的喜欢;也喜欢默默待在她身边,再孤寂,也不觉冷。
况寒臣双膝跪地,手紧紧握住剑刃,望着她笑了起来,眸中水光潋滟。
他用尽全力,说出深藏在心底的由衷之言:“楚若婷,我以后不骗你了。”
“下辈子,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我还是在虞城……那间破庙等你。”
“你拿鞭子来找我,叩门的时候,叩叁下……我知道是你,就不会……再骗你了。”
“又或者,我运气好……投户好人家,不求泼天富贵,但求清白和睦。然后,我来青剑宗找你……”
况寒臣还想继续说,可血快流干了,被毒坏的喉咙沙哑刺痛,发不出任何声音。
许多话未能尽诉,也再没有机会。
他残破的身躯,杂乱的人生,全都终止于一剑之下。
楚若婷微微高抬起下颌,脸色如玉阶雪白,愈发衬得眼眶绯红,没有表情。
她冷冷地抽回长剑,血花溅出一蓬,几滴溅上她淡漠眉间。
烫得她眨了眨眼。
况寒臣重重栽在玉阶上,了无生息。
一如死在这里的映秋和玉郎。
深绛醒目的血,沿着玉阶缓缓往下汩汩流淌,像一条细流,不会枯竭。
毒姥上前仔细探过了况寒臣的鼻息,看向楚若婷,幽幽叹道:“圣女好狠的心,枉宋据对你一片痴情,你举剑就杀,连人魂都给劈没了,这是要他永不超生啊。”
楚若婷握着滴血的剑,指尖发颤,沉默不语。
荆陌跪在况寒臣的尸首旁,怔怔流下眼泪。
他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只知道,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一个宋据,会讲故事解连环,每天潇洒闲适地躺在屋顶上,说什么天很近,酒很苦的傻话了。
赫连幽痕对人生死毫不在意。
他脸色比暴雨将至的乌云还要阴沉,双目盯紧楚若婷的脸,又紧盯她手中的剑。
那柄剑细而长,锋利的剑尖上还悬着一滴未落的血珠。
许久,他像是想通了什么,往座椅上一靠,疲倦地阖上双目,轻挥了挥手,“扔去葬尸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