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腊八开始,眼见周围热热闹闹的,林语看在眼中,虽然也觉得喜庆,但往事却不自觉地浮现眼前。
爹生前最爱吃腊八蒜,娘每年都要满满腌上一大罐,剥得手都红了还要剥。对了,娘爱吃年糕,得多贡一点。
弟弟爱吃刚蒸好的糯米,米糕、米酿也都爱吃,爹还说弟弟是小馋猫。弟弟!你的虎头鞋又跑掉在门口了吗?我和娘缝给你的小枕头该用坏了吧?姐姐待会儿再给你缝一个!金锁千万别再弄丢了,姐姐现在不能帮你找了。
爷爷您还好吗?地府里有华佗扁鹊,腿脚应该不再疼痛了吧?新贡的羊肉能咬得动了吗?我特意煮得软烂……
往事总不忍想起,又总会在不经意间浮现眼前。林言一直想回扬州看看,但师父说既然往事已经过去,就不必再回头凝望了。可她还是想赎回自家的老宅,那里的一砖一瓦都是爷爷和大伯亲手搭建,就连庭院里的桃树和桂花也都是外公亲手移栽过来的。
过完正月初三,李家叔叔婶婶说想去苏杭看看。人人都说江南好,他们只见过绍兴,大名鼎鼎的苏杭扬州既然已经不远,也一时无事,去逛逛又何妨?
这也正合林语的心,逛完苏杭,顺道去一趟扬州也好。
十五过后,她们便出发往东,先去看了看海。大海的风浪与辽阔震撼人心,天蓝,水也蓝,白云悠闲自得,阳光金黄灿烂。
每日早晨,朝霞绚丽,旭日似出自东海,红震似源自波涛。浪花翻涌,拍在礁石上便成了无数洁白的碎玉。
海波倒映着红日与朝云的粼粼霞光,飞鸟也展翼迎风,翱翔广阔自由。万顷海天唯孤帆,随着海的呼吸,一并起起伏伏。
若是傍晚,沧海升明月,连山掩孤日,星河倒挂天际,仿佛接连着海的另一端,绚烂而神秘。
每当退潮,沙滩上的螺、贝怎么也捡不完。现捕的海鱼海蟹几乎不带腥气,白水下锅,淋些酱油也十分味美,但须趁热,冷了就会变味。若用油烹炸煎炒,以姜蒜小葱调配,佐以黄酒,又另是一种风味。
在海边玩了几日,众人又再次启程,往西走三百多里路,也就到了杭州。
杭州的繁华林言林语已见识过,李、陈两家却没有。正月底的断桥已经没有残雪,苏堤也没有多少嫩绿的杨柳新枝,西湖的荷才刚沉寂,还要再等一个季节才能亭亭玉立。
园景是有主的,主人家拒绝生人拜访。大家便逛了古城,吃了些特色美食,又去了灵隐寺为衡山弟子长老们烧香祈福。
小住半月,启程北上,江南的春色便渐渐到来。太湖与洞庭的风光各具特色,李家老两口在岳阳见惯了洞庭,却从不厌倦。此时见到太湖,对这养育了无数人的巨泽也同样十分喜爱。
进了苏州城,此处的风土人情与绍兴、杭州又有些不同,大家都很喜欢这里。
苏州四大名园的狮子林还是一片荒芜秃败的寺庙遗迹,没什么看头。留园此时叫东园,石、水俱佳,碧荷还未焕出生机,松竹柳影却是美妙,窗景别有秀韵。
沧浪亭本是一座大园,元时被改成了庙宇,又遭火焚,园不成园。好在亭子还在,此时依傍着绿水,并未改移至小山上。古亭上题刻着不少古诗,绿水的周遭也围了一圈青翠的树木。绿树与碧水,古亭与古诗,交织成一幅优美的图画。
瓦檐青石上点点的水坑,章惇或许也曾盯着它发愣。廊柱与古树上早已斑驳的箭疮枪痕,也许还是韩世忠的手笔。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遇治则仕,遇乱则隐,这是无数文人在内心的痛苦挣扎下得出的答非所问的答案。隐,是无可奈何下的逃避,也是无数人无可奈何的选择。
拙政园正在修建当中,给主人家王老御史送了份见面礼,众人便进了拙政园游览。
此时的拙政园刚由大弘寺改建不到十二年,还未完工,是御史王献臣辞官归隐时买下寺庙旧址改建的,还要再过四年才能彻底完成。不过此时工程已经完成得大差不差,有了大概的雏形,初具些神韵。而且这是吴门四才子之一的文徵明设计的图纸,亭台楼阁山石松竹样样不少,都是文人雅士喜欢的景致,苍翠清幽,宁静又不乏恬淡。
午后恰逢阵雨,众人便斜倚在雕窗前,侧耳静听雨滴侵檐浸瓦后,又点点滴滴地打在蕉叶上。
一低头,碧波映出的倒影在雨滴掀起的阵阵涟漪中闪逝,鱼儿还不时探出头来呼吸,不知不觉,众人的心也莫名地宁静。
离开苏州继续往北,过江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