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说这哪像审案的样子,忍不住说道:“大人您来踏勘,理应准备好茶点,哪能让这老东西烧水呢?既然她供词不实,就该带回去严惩,好让案子水落石出。这么折腾,岂不是闹着玩嘛!”狄公冷笑道:“在您看来好像是儿戏,可本县正想从这上面找线索呢。这事儿本县自有主张,您就别多嘴了。”说完,让人取了两张桌椅,在厨房坐下,和那些厨子、仆妇东拉西扯地闲聊起来。一会儿催高陈氏添火,一会儿又让她扇扇子、倒茶,折腾个不停。等到水烧开泡了茶,狄又不喝,就这样来回折腾了十几次。
高陈氏正烧着火呢,忽然檐口落下几点碎泥,掉在她脖子上。她赶紧用手把泥拂掉。狄早看见了,立刻喊道:“你过来!”高陈氏听到狄叫她,心里直犯嘀咕,只好走到狄面前。狄神秘兮兮地说:“你家小姐的毒物马上就现身了。”高陈氏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华国祥更是觉得莫名其妙,转身就往上房走去。狄也不阻拦他,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檐口。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果然看见那落泥的地方露出一线红光,一闪一闪地在檐口,一会儿出现一会儿又隐没。狄心里一阵兴奋,忙问马荣:“你们看到啥了?”马荣说:“看到了,要不现在就把它取出来?”狄赶忙说:“先别动,既然有这个东西,把主人请来一起看,看看这毒物到底是怎么下到茶壶里的,让他心服口服。本县断案向来不冤枉人,要是不彻底弄清楚,怎么能当百姓的父母呢?”这时候,彩姑见这情况,赶紧跑到上房把华国祥叫了出来。里面的人一听,都觉得挺意外,对狄公的神明佩服得五体投地。狄也让华家的家人去把华国祥请出来。华国祥出来一看,狄公说:“这案子差不多明白了,您先坐一会儿,看看这东西到底怎么回事。”
毒物现身
华国祥抬头仔细一看,只见火炉里一股热气往上冲,那条红光被烟一抽,蠕动起来,突然伸出一个蛇头,东张西望,嘴里流着浓涎,对着火炉滴下。那蛇发现有人在,立刻又缩了回去。这一下可把众人吓得够呛,一个个都大气不敢出。狄对华国祥说:“您儿媳的死因就是这毒物造成的,这是您亲眼所见,可不是本县偏袒胡作宾。您家房子坏了,长期没修,才生出这毒物。不如趁此把房子拆了。”说完,让闲杂人等都走开,让马荣和值日差役以及华家打杂的人,各拿工具,先涌进屋里,把檐口的椽子拖下来。只听上面“哗啦”一声,砖瓦连泥一起滚下来,里面有一条二尺多长的火赤炼蛇,从泥瓦里窜出来,窜到院子里,想要逃走。马荣眼尖,看到了正准备去抓,乔太手里早拿了一把火叉,对着蛇头就是一下,蛇被叉住动不了。又一叉把蛇叉死了。众人担心里面还有小蛇,一起上前把那间房子拆得干干净净。狄让人把蛇带到厅前。这时候里面得到消息,早把李王氏接了过来。
案件断结
狄公坐下对华国祥说:“本县一开始来相验,就知道您儿媳不是被人毒害。胡作宾是个儒雅书生,怎么会干这种非礼的事儿呢?进房之前,闻到一股骚腥气,当时就觉得奇怪。后来验尸的时候,又有人说她肚子里有动静。本县琢磨着,用毒害人无非是砒霜、信石之类的,就算服下去,也只是七窍流血,哪会有腥秽的气味呢?所以一直不敢轻易下结论。这几天绞尽脑汁,审讯高陈氏的口供,她只说茶是自己泡的,泡茶之后胡作宾又没进房,除了她吃晚饭出来,其余时间都没离开过,又没别人进去,难道是新人自己毒害自己?今天听了彩姑的话,才明白原来是高陈氏烧茶的时候,在檐口添火,烟往上冲,蛇涎滴下来。当时高陈氏没察觉到,就把开水倒进茶壶,另一半正好被她泼掉了,所以没害到别人。这事儿说到底还是高陈氏自己不小心,才让儿媳误服了毒。本应该治她的罪,不过她也是无心之失,年纪大了挺可怜的,就从轻处理。您儿媳无端身死,也是命该如此,还是请您请高僧诵经忏悔,超度亡魂。胡作宾无辜受屈,本来应该释放,可他嬉皮笑脸惯了,实在不像个读书人的样子,就交给学派老师去教训,让他以后长点记性。”说完又对李王氏说:“您女儿身死的原因现在已经清楚了,本县这么断案,你们服不服?”
李王氏哭哭啼啼地说:“照这么看来,确实是误毒所致,这都是我女儿命苦。太爷这么讯结,也是秉公办事,还有啥可说的呢?”狄见李王氏答应了,就命众人销案具结。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