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公拜访洪如珍,遭冷遇
狄公回到客寓,喝了口茶。因为有圣命在身,不敢在京久留。午后出门拜了一天客,择定本月十三日辰刻接印。这巡抚衙门就在河南府境内,唐朝建都在河南,虽是外任,跟京官一样,每天都要上朝奏事。狄公又兼着同平章事,就像御史一样,要奏的事特别多。自从朱利人被降职后,那些奸臣都知道狄公不好惹,不敢小瞧他。大家私下议论:“武、张两人那么大权势,都被狄公进京头一次陛见就奏了一本,圣上虽然没准奏,可武三思的妻舅也被撤了差。咱们可别跟他们一样,要是被狄公参奏一本,就跟周卜成一样了。”
单说狄公第二天,先颁发红帖谕示,择定本月十三日辰刻接印。一面命马荣去投递,一面自己先到巡抚衙门拜会旧任巡抚洪如珍。这洪如珍是个市侩,跟僧人怀义自幼交好。这怀义长得美貌超群,有一天被武后瞧见,就命他做了白马寺的主持。武后到寺里拈香,都住在寺里,那淫乱的事儿,简直没法说。怀义得宠后,更是骄贵得不行,被封了王位,出入都乘舆马,当朝臣子都匍匐在地,卑躬屈膝。武承嗣、武三思见武后宠爱怀义,都以童仆礼相见,喊他师父。怀义觉得自己一个人力量有限,怕武后不能尽兴,又招了许多市井无赖之徒,度为僧徒,整天在白马寺里传些秘法,然后送进宫中。洪如珍知道这门道,他有个儿子长得不错,就送进寺里拜怀义为师。这儿子机灵得很,学的秘法比别人都厉害,怀义特别喜欢他,在武后面前多次求情,把洪如珍放了巡抚。这些事儿狄公还不知道呢。
狄公到了衙门,把名帖投进号房。号房见是新任巡抚大人,赶紧送进去通报。洪如珍已经收到儿子的消息,说新任巡抚很正直,连武张请人都被他严参,朱利人已经撤差。让他小心应付。洪如珍看完信,心里暗喜:“张昌宗这小子,平时就嫉妒怀义,说他占了自己的地位。他哪有怀义那些秘法,就知道老老实实地办事。现在狄仁杰又参了一本,他更要失宠了。到时候我儿子能得宠,这姓狄的在京又能怎样?”正想着,家人来通报,他只好命人打开中门,在花厅请会。自己换了冠带,在阶下候着。抬头一看,外面进来一人,纱帽乌靴,腰束玉带,五十多岁,仪表堂堂,透着一股威严。洪如珍赶紧上前一步,满脸堆笑地说:“下官不知大人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狄公见他这么客气,也客气地说:“大人是前任大员,哪敢劳您迎接。”说着两人进了花厅,见礼完毕,分宾主坐下。家人送上茶,寒暄一番后,各自聊起了想法。
洪如珍先问道:“大人从县令升上来,得到圣上重用,这圣恩可真是深厚啊。不知大人何时接印,还望告知,好让下官安排交接。”狄公说:“下官没什么见识,深怕辜负了重任。圣上恩厚,命授封疆。昨天朝见时圣命匆忙,已经择定本月十三日辰刻接印,红谕也已颁发。特来拜会,表达一下心意。至于地方上的公牍,还望大人不吝赐教。”洪如珍见狄公这么谦卑,心里犯起了嘀咕,怀疑儿子信里说的不实,顿时就有点瞧不上狄公了,大咧咧地说:“大人是钦命大臣,理应早点接印。下官在任上几年,公牍案件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地方上也都官清民顺。就算有一些寻常案件,也都无关紧要,等下官交接时自然会交代清楚,大人不用担心。”
狄公听他这口气,心里暗笑:“我还以为你是个有本事的主儿,没想到也是个狂妄自大的家伙。你既然这么托大,我今天就当面给你点颜色看看。”于是说道:“照您这么说,大人在任上几年,百姓可真是享福了。不过不知道您手下各员,是否跟您说的一样呢?下官从昌平经山东渡黄河,到清河县,那个周卜成可是个殃民害国的主儿。下官昨天在陛见圣上时,已经据实参奏了他的罪案,圣上也准奏了,把他革职。大人您难道没听说过这事儿吗?您既然说自己官清民顺,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还没查办呢?难道是大人说话心口不一,察访不明白吗?”
洪如珍听狄公这话,明显是在讥讽他。他心里想:“哼,你以为自己了不起,我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周卜成是张昌宗保奏的,武后放的县令,现在虽然革职,恐怕也是做做样子。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么直来直去,小心自己的前程。”他这么一说,狄公可火了,怒得不行。不知狄公后面会怎样,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