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耶律部大长老哭也哭了,闹也闹了,什么难听的话也说了。如今笔墨纸砚都摆在眼前,他就是不想写也不行了。不但不能不写,还要把刚才骂出来的话,原封不动都给写出来。
李俊让赵继业和管彤去监督,除了把骂皇帝的话给删掉,把其他辱骂各级官员的话,一字不落地抄写上去。
有些话骂得太狠太难听,大长老不好意思往下写,推辞说自己忘记了。可管彤这厮也是个奇葩,竟然把这些话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来,摁着这大长老给写下来。
大长老边写边叹气,有这么一封奏疏上去,固然是让天可汗知晓了契丹人的遭遇。可是自己那些黑话说得太狠,至此以后,契丹人,或者说耶律部,和安禄山再无和解之可能。
不但与安禄山和解无望,因为他刚才情绪太过激动,为了引人注目,把大唐从皇帝到宰相、从兵部到工部、从范阳到朔方,上上下下统统给骂了一个遍,可谓把大唐的所有官员,得罪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有此奏疏报上去,怕是这大唐天底下,今后将再无一个官员愿意站出来,替他耶律部说话了。
耶律部大长老有苦难言,只能把打碎的牙齿咽到肚里面。
李俊经过收编李怀坚一事,经由郭子仪的隔空指导,和秦洪的临场发挥,算是学到了一课。
是,自己是明白安禄山要造反,可奈何天下人不明白啊!
人人都知道,唐明皇最是喜欢安禄山,可到最后,总不能他李俊天天给皇帝上奏疏,非要告人家的宠臣安禄山造反吧?
不说万一触怒了皇帝,他李俊会害得镇北军一系,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说他得罪了天下第一节度使,安禄山就是隔着半个大唐,想要捏死他一个区区正五品的武川镇守,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
所以,你们不是说安禄山要造反吗?那好,请你自己给皇帝给朝廷大员写奏疏去。你愿意把自己写得要多惨就有多惨,反正什么话都是你自己说的,和我李俊、和我镇北军、和我武川新镇、和我朔方都护府,可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那安禄山反则反了。若是不反,那得罪和污蔑朝廷重臣的罪名,我李俊可不担!
李俊心里也默默祝祷,希望契丹各部的不幸遭遇和屡次上书,能够把高高在上的皇帝和宰相们,从这盛世的幻景中给叫醒吧……
耶律部大长老的奏疏写完,像是身体被掏空,一屁股给坐在地上。
李俊拿着奏疏欣赏了半天,很是满意,命令薛海涯即刻安排人手,尽快送到李光弼大帅手上。
大贺部长老全程躲在一旁,冷眼看着耶律部长老当众出丑,知道该说的话已经全部借此人的口说完了。
所谓范阳军和崔乾佑造反也好,耶律部和大贺部受难也罢,相信其中的经过和缘由,镇守大人早已了解个明明白白了。
大家如今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有耶律部大长老做了出头鸟,剩下来,至于朝廷和天可汗要如何处置范阳军和崔乾佑,就不是他们所能干涉的了。
李俊见大贺部长老鬼头鬼脸,向他大手一挥,把大贺部长老叫到近前:“朋友,上前来,说明你部之来意吧!”
大贺部长老有耶律部长老的前车之鉴,态度自然是极为恭敬。他用尽了浑身解数,把大贺部境的遇形容的极尽悲惨,把契丹人对李俊的期盼形容的极尽卑微。
李俊开门见山道:“于公,朔方与你大贺部,并无半分公务交集;于私,我李俊与你大贺部,也并无任何关系。今日你我能够齐聚一堂,所凭不过是遥辇部的脸面和情分。你张口就来向我朔方要钱要粮要地,俊不知,这账该从何算起?”
大贺部长老闻言,知道李俊是在等着他拿出筹码来交易。他向前小声说道:“将军,此处人多口杂,可否请将军借一步说话?”
李俊笑了。
他明白大贺部长老的意思,无非是想背着遥辇部和耶律部,直接和李俊搭上线,好私相授受一番,私下里达成些交易。
李俊明白,大贺部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毕竟,有些让步会涉及到部族的隐私,于公于私都不好让外人知晓。
但是,李俊能和遥辇部有如今这般彼此信任的关系,前提之一,是遥辇部有李怀坚这样一个有大抱负、大胸襟的高瞻远瞩之人;前提之二,是李俊和凤珍阴差阳错结为了夫妻,极大地拉近了双方的距离;前提之三,是李俊和镇北营当时本无太强的战力,双方的合作不是单方面的威逼利诱,全凭彼此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