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驰安麻木地听着他们把他曾经惹下的祸事宣扬得人尽皆知,他知道乔熙亭是想跟他要新账旧账一起算,他本应该挣扎求生的,可是他现在,只觉得内心毫无波澜。
连带着身上的疼痛都有些麻木。
巨大的落差,似乎已经摧残他的骄傲,抛开拓州知府之子的身份,他什么都不是。
没人能救他。
既然如此,那他背负一条罪名,背负十几条罪名,似乎都没有区别。
反正他杀人的罪名逃不掉了,既然一无所有,那就去死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他悲观地一言不发,任凭乔四处置他的声音传下。
他被两个捕快拖拽到前院空地上,这里地方很大,足够让那些人看着他被问斩。
六七个捕快合力抬着一个虎头铡放到空地一侧。
围观的群众已经聚集在那里,对着杨驰安指指点点。
无外乎都是说他恶贯满盈,仗势欺人。
离虎头铡还有十步之遥的地方,被半拖半拉过去的杨驰安在人群中看见了于声声……
于声声昨日便猜到乔四的打算,终究母子一场,她想来看他最后一眼。
于生担心于声声会被杨立的人发现,跟着于声声一道而来,还为于声声戴上面纱,以防杨立的人发现,会对她们动手。
于声声看着杨驰安被惯的纨绔任性,罔顾人命,只觉得心寒。
跟着杨立,他还是变成了和杨立一样的自私自利。
在拓州的时候,杨立就是这样不顾百姓,杨驰安在他影响下也变得一样自私。
只是,杨立这样的人,太会伪装,也太会趋炎附势。而杨驰安只学到杨立的自私,自以为是认为杨立就是他最大依仗,到头来却被当做可有可无的弃子。
可悲,可怜,也……活该。
于声声对他的感情早就在那几年消磨殆尽,如今亲眼看他被抛弃的凄惨模样,也只是沉默旁观。
却没想到,杨驰安仅凭一双眼睛,就能认出她来。
那是一双带着怎样情绪的双眼呢?
等后来于声声回忆起来时,还是会清晰记得,杨驰安在认出她的那一瞬间,眼睛瞪大了一瞬。
他由最开始的惊讶,变成浓烈的愤怒,再后来,眼中带着怨恨,怨毒的像一条毒蛇。
让原本因为他认出自己而有一点点动容的于声声彻彻底底冷漠下来。
人大概就是这样反复无常吧。
明明受伤那么多次,却还是顾念着那所谓的血脉亲情。
于生敏锐察觉到于声声的情绪变化,她微微抿唇,双手握住于声声的右手,用她的动作无声地告诉她,她还有她。
杨驰安没想到会在人群里看见他那个恶毒没用的母亲。
她竟然就要这样冷漠看着我被杀头!
凭什么她过得舒畅!
一切都是因为她!
如果她不逃跑,父亲就不会要来定州,他也不会偷偷跟来!他不跟来,就不会成为父亲的弃子,就还是拓州那个自由自在的知府公子!
如果她不这么没用,能留住父亲的心,父亲也不会有那么多侍妾,他也就不会有那几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是她没用!
如果不是她生下自己,他也不会遭受这样的委屈!为什么偏偏是她生的!为什么她生了自己却在这冷眼旁观他被问罪!
凭什么?!
最该死的分明是她!
视线相对那一刹,杨驰安脑中已经闪过一片对于声声的不满,他眼神怨恨,不知哪来的力气,想要挣脱身后捕快的束缚,去亲手杀于声声。
他嘴里骂骂咧咧地叫嚣着:“都是你这个贱人惹来的祸事!没有你,我根本不会经历这些!都是你!你为什么不去死!你就应该死在当年那场大病里!你就活该被抛弃,被利用!你这个贱人!丑妇!你该死!我诅咒你跟我一样,不得好死!”
他骂的实在难听,尤其还是骂的于声声。
冬梅本就看不上他这样的废物,现在见他竟然对着自己的亲生母亲这样说话,甚至出言诅咒自己的母亲。
乔四一个眼神,冬梅立刻闪身上前,抡起手臂就甩下两个巨响的巴掌。
杨驰安被打得都蒙了,他牙齿都被打掉两颗,脸颊很快浮起两个很明显的红肿巴掌印。
杨立本不忍亲眼看杨驰安被斩头,一直回避着目光。但在听到杨驰安说话的那刻,他就意识到于声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