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暄独自置身于这仿若被死亡阴影完全笼罩的庭院之中,四周安静得可怕,没有一丝生机,死寂一片的氛围如潮水般将他紧紧包围。抬头望向天空,那阴森的苍穹好似一块无比沉重的铅板,低低地悬在医庐上方,沉甸甸地压下来,给人一种几乎要窒息的压抑感。
他手中紧握着铁锹,一下又一下地掘土造墓,每一次铁锹铲地,都会发出沉闷的声响。那声音在这空旷的庭院里幽幽地回荡着,传出去很远很远,每一声都好似重重的铁锤,无情地砸落在他的心上。他的心早已在经历了诸多变故与伤痛后,变得千疮百孔、破碎不堪,而此时这铁锹声,更是让那伤口一次次被撕裂,鲜血淋漓,痛意弥漫至全身,可他却只能机械地重复着掘土的动作,沉浸在无尽的悲痛与绝望之中。
他的双手,持续在这坚硬的土地上奋力劳作,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因长久不停歇地掘墓,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模样。此时,那双手被血污与泥土层层糊满,已看不清皮肤的颜色,每一道指缝之中都被泥土紧紧塞填,像是被大地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原本细腻光洁的掌心,在粗糙铁锹的反复摩擦下,先是泛起了红红的痕迹,而后逐渐肿起,最终磨出了串串血泡。那血泡有的已经破裂,血水混着泥土,显得格外刺目。
每一次他咬紧牙关,使力将铁锹铲入土地时,双手所承受的钻心疼痛便如汹涌的潮水般瞬间席卷而来,那种痛,不仅仅是皮肉之苦,更像是在他那颗本就破碎不堪的心上,又用锋利的刀刃残忍地划开一道深深血口,让他的身心都陷入了无尽的折磨与煎熬之中,可他却似毫无察觉,只是麻木地继续着手中的动作,仿佛唯有这机械的重复,才能让他暂时忘却内心深处那如渊薮般的痛苦与悲伤。
亓暄就那样直愣愣地站在墓穴旁,目光呆滞而空洞地凝视着墓穴之中躺着的侍女姐姐。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灵动与光彩,只剩下无尽的哀伤与绝望。此时,往昔那些与他们相伴共度的温馨画面,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之中一一浮现。
那是曾经一起欢笑、一起畅谈的场景,是在困境中相互扶持、相互鼓励的瞬间,然而此刻,这些美好的回忆竟如同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刀刃,疯狂肆意地在他的脑海之中穿梭游弋。每一个画面的闪过,都像是刀刃在他的心上狠狠地割扯着,带来一阵又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
亓暄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可脑海中回响着神医的叮嘱,他只能强忍着内心的悲痛与煎熬,缓缓地抬起那沉重无比的脚步,一步步迈向放置神医遗体的地方。每走一步,都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双腿也如灌了铅一般,沉重而迟缓。
他的眼神中满是哀伤与不舍,望着神医那已然冰冷的身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怎么也不敢让它们落下,生怕一旦落泪,就会彻底崩溃,再也无法完成眼前这艰难的任务。好不容易,他才将神医的遗体小心地安置好,准备进行火化。
当火焰燃起的那一刻,亓暄感觉自己的心仿佛也被一同丢进了那熊熊烈火之中,被炙烤得痛苦不堪。他呆呆地望着那跳跃的火苗,思绪飘回到了往昔与神医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教诲、那些关怀,如今都成了最刺痛他的回忆。
待火化完成后,亓暄机械地按照神医的嘱托,将那残留的骨灰仔细地分成两份。一份,他轻轻地捧起,放入早已准备好的容器之中,那双手的颤抖愈发明显,仿佛捧着的不是骨灰,而是他与神医之间那无比珍贵又沉甸甸的情谊。这一份,他知道要送回沐家,让神医落叶归根,回到他的家族怀抱。
而另一份,亓暄则怀着同样的敬重与深情,慢慢地将其葬于院子之中。他蹲下身子,用那满是血污与泥土的双手,一捧一捧地将土盖在骨灰之上,每盖一捧土,就像是在埋葬一段过往,一段充满欢笑与泪水、教诲与成长的过往。那落下的泥土,发出轻微的声响,却好似重重地敲在他的心上,让他的悲痛愈发深沉,难以释怀。
他的眼眶再也承受不住那如潮水般汹涌的悲痛情绪,泪水仿若决堤的洪流,瞬间汹涌而出,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那些泪水混着他额头因过度劳累和内心煎熬而不断滚落的豆大汗珠,一同砸落在脚下那因挖掘墓穴而湿漉漉的泥土里,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泥花,仿佛是他破碎的心在这泥泞的土地上发出的无声悲泣与呐喊。
恰在此时,一阵阴冷的寒风呼啸而过,残留在枝头的寥寥树叶沙沙作响,宛如在低声啜泣着这场惨绝人寰的悲剧。那细微的声响在这阒寂无声的医庐之中被无限放大,愈发增添了几分凄凉悲怆之意,似要将这无尽的哀伤与绝望蔓延至天地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