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的面色很冷,他没有问为什么会到合芳斋来找他,正如胭脂也不问他为什么知道自己的身份。
天底下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追究的一清二楚,诗要留白、画要留白,人与人之间的往来更要留白。
他凝视着眼前人,胭脂也淡然的看着他。仿佛眼前不是一个随时能要人命的剑客,只是一个俊朗得过分的冷面郎君。
在对视中,西门吹雪先移开了视线。
白衣剑客冷冷道:
“西域的疯子可不会在乎你的身份有多高贵,那里没有法度,只有杀人与被杀。”
胭脂分好了茶,将青瓷杯推向西门吹雪,道:“西门庄主同意了?”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只是周身的气势又冷了不少。
既然没有反驳,那就算是同意。于是胭脂顺理成章的接着道:“既然如此,就请庄主收拾收拾,我们即刻就动身。”
西门吹雪沉沉望着她,胭脂默默地看过去。
半晌,胭脂挑眉道:“西门庄主,像你这样练剑大成之人,也会有情绪波动吗?我还以为,你已经是一柄剑了。”
西门吹雪沉默片刻,道:“一动不动的只有死人。”
西门吹雪仔细想了想,合芳斋是交税的,所以是哪里让这位太和公主感到不快了?
合芳斋是一家点心铺子,也是万梅山庄的一处消息收集处。像这样的铺子,万梅山庄名下还有很多,只是合芳斋的糕点生意做的格外好。
西门吹雪一年出四趟门,要杀的人可不会傻乎乎地在原地等他来杀,这些情报消息,万梅山庄上下会为庄主的出剑打理好一切。
他此次在合芳斋歇脚,掌柜便也将最近京城的大事向他汇报,太和公主的相关消息在朝堂上激起千层浪,在江湖亦然。
青衣楼因为不交税一百零八处据点全部被端一事,看得西门吹雪也不禁微微挑眉。
此事在江湖上激起轩然大波,不少江湖门派都开始查漏补缺。
像是武当少林这些江湖大派,以往有先帝的惯例恩赏,能够减免赋税。
但新帝登基后,这一惯例莫名其妙的停了,各大掌门又不是官员,也不能旁敲侧击询问缘由,又不想多交赋税,于是就使出了拖延大法。
但青衣楼这事一出来,各大门派麻溜儿的补齐了赋税。他们是江湖正派,盖的屋舍都明晃晃的在那儿,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朝廷要是真想动手,不用锦衣卫,直接另外指派册封个不对付的掌门,就能让门派动荡不安。
不过一些黑暗中的组织却是蠢蠢欲动,他们倒不是看不惯朝廷鹰犬,只是眼红青衣楼被抄出来的财富。
感觉到太和公主似有若无的针对,西门吹雪也不禁怀疑是万梅山庄的哪个铺子没有交税了。
不等他深思,胭脂又变了话题,似乎是好奇道:
“万梅山庄真的有一万株梅花树吗?”
西门吹雪道:“庄中仆从年年扦插,如今已不止万株。”
胭脂感慨道:“万余株梅花盛放时,当是何等壮丽?”
西门吹雪冷冷道:“梅花树年年长在那里,难道你不会去看?”
胭脂道:“不是西门庄主的朋友,也能随意进出赏花吗?”
西门吹雪直视着瑰姿冶逸的公主,她虽着素裳,却已让斗室生光。
只要见到她,没人会在意车厢的朴素,她的灼灼光华充斥着厢内的每一寸。
西门吹雪道:“皇室不是最爱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赏花时这句话就失效了?”
胭脂轻笑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西门庄主说得对极了。日后有机会,我会去看一看万梅盛开之景的,只望西门庄主不要忘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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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此时的温度,却是比中原还要冷上数倍。
坚冰冻结着天地间的一切,把水流冻在冰层下,把人群冻在屋子里,把生机冻在大地中。
寒风凛冽咆哮着,那风声尖锐刺耳,狠狠地撞击着家家户户紧闭的门户。
若有人胆敢探头出来,就会立刻感受到那如利刃般锋利的寒气狠狠地划过脸颊,像是要将人的皮肤割裂开来,带来阵阵刺痛与寒意。
这样可怕的天气,躲在屋子里舒舒服服的烤火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总有一些人不得不直面这样凛冽的寒风。
孤松、枯竹、寒梅就是这样的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