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柳时衣好似突然间就长大了。
她被烟袅和花婶她们护了一辈子,在流水村活得逍遥自在,现在终于轮到她来做照顾她们的人了。
沈溯看着柳时衣的双眼,心中松了一口气。
“要记得,正是因为她们为你而死,所以你才没资格死。”
柳时衣呆怔片刻,忽然笑起来。她擦了擦眼睛,那里已经流不出泪水了,又干又痒。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紧接着,那几个原本趴在门外偷听的家伙,便一个接着一个,狼狈不堪地跌入了屋内。
殷裕率先从地上爬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
“我、我就是有点担心你们。我不是有意偷听的。”他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歉意。
魄风紧随其后站起身,他瞪了殷裕一眼,不满地说道:“他就是有意的,我才是无意的。”
魄风的越说越小声,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柳时衣的目光。
“我可不是关心你啊,只是看在你先前救了我和阿时一次的份儿上,来看看你是死是活。”
两人开始拌起嘴来,互相指责对方的不是。而萧时却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他的目光淡淡地落在柳时衣身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柳时衣看着殷裕和魄风吵闹的样子,紧绷的神情终于放缓。
“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
听到这句话,殷裕和魄风立刻停止了争吵,他们紧张地看着柳时衣,生怕她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
柳时衣看着众人担忧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扯起嘴角,拿出最擅长的那种闲散中透露着机灵的语态说道:“放心吧,我爹说过,活人少惦记死人,才是对死人好。我不会再耽误小娘她们了。”
说完,她不再看众人,轻轻抱起烟袅的尸体,向外走去。
众人纷纷跟上她的脚步,不一会儿,屋子里就只剩下沈溯和殷裕两人。沈溯刚要离开,却被殷裕拉住了。
殷裕低头看向沈溯的膝盖,发现她的衣裙破损,膝盖处明显受伤。他心中一惊,立刻问道:“你等等,你的腿怎么了?这一路上也没磕着碰着啊。”
“我见你的时候你就是在祠堂里,然后那个管事气冲冲地走了……”
殷裕突然明白过来,他满脸愤恨地说道:“你们府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等着,我这就找他们替你出气!”
沈溯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轻轻摇头,说道:“殷公子是想替我出气,还是要更置我于水火?”
殷裕愣住,他看着沈溯,突然发现自己竟然看不懂她眼中的情绪。
沈溯不再理会他,转身走了出去。她的背影在阳光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看着竟是有些孤独。
一边走,沈溯一边轻轻叹息:“想死的人死不了,想活的人活不了,这世道多荒唐……”
这句话随风飘入殷裕的耳中,让他一时愣住。
沈溯的话什么意思?想死的人死不了?但刚刚沈溯已经把想死的柳时衣劝回来了啊,那她说的还有谁?
殷裕眉心一跳,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那粒药丸,皱眉沉思。
-
天色灰蒙,乌云如同厚重的帷幕,沉甸甸地压在头顶,仿佛随时都会坠落。柳时衣紧紧地抱着烟袅,一步步走进了百花楼。
自那日出了事之后,这里就被钦天司封了起来。那盛京来的张大人吓得早就连滚带爬当夜走了,县令亲眼目睹了一切,所以在看到铁骨掌与那三大护法的尸体后,也没了继续查下去的理。只草草结了案,便龟缩于钦天司内,再不敢出来。
这一切来得突然,但也结束得迅疾。原本是流水村最热闹的地方,现在方圆几里地都冷冷清清的,没人敢靠近。
柳时衣抱着烟袅进了院子,却在门槛处停下了脚步。花婶、朱老九、张木匠、老钱、小九,每个人都躺在她面前,像是睡着了一般。
虽然心中做好了准备,但此刻她依然脚下不稳,不忍再看。
萧时一直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此刻走上前来,在她后面轻轻扶了她一下,撑着她站直身体。
“让烟袅跟她们在一起吧。”
柳时衣默默把烟袅放下,然后看着面前众人,眼中满是迷茫:“现在,我该怎么办呢……”
萧时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平静地说道:“先下棺,再守灵。一步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