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夜九,还沉浸在靐婆故事的震撼中,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青云台之顶。
这里,是米镇最早见到日出的地方。晨光微曦,天边一条粉色细线正在变粗,夜九盘腿坐在大青石板上,面朝东方,看着那渐渐明亮的天边。
他的眼前,浮现出这些年自己持剑走过的地方,杀过的人,做过的事。
有一次,要杀的是一个当地的恶棍,仗着家里的权势,强抢民女,祸害百姓。那天在赌坊外拦住他时,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敢杀我吗?你帮那个女人杀我,我爸会杀你全家。
现在夜九还记得,那颗头颅在地上滚动着,眼珠还瞪着他,一直瞪着,仿佛要记清楚取他性命的人的样子。
还有一次,要杀的是一个县官,他最拿手的是贪污受贿,当然也包括行贿,家里的金银财宝都堆不下了,甚至都堆进了他家的祠堂,因为太贪,造成了那年洪灾决堤,洪水泛滥,全县受灾,百姓死伤无数。那天夜里,他潜入祠堂,在祖宗牌位前忙着藏匿珠宝的他,头也不回地说:怎么才来?快来帮我把这口棺材推开。
杀他的时候,他一直爬,爬到最高最多的一堆银锭上,血把那些全都染成了红色。
看多了这些人死前的各种丑态,每一次杀人,夜九都认为是该杀之人,每一次动手,夜九都毫不犹豫,果断干脆,心里也是从无怜惜。
但靐婆的故事如果是真的,自己就成了米镇的一个刽子手,目的只有一个,让进到米镇的人再无挂碍,消除掉与之相关的人,这些人住进米镇,参与人鬼融合的试验,未来会怎么样?根本不知道。
但夜九知道的是,自己的过去无法抹去,杀手的身份无法抹去,更要命的是,靐婆的故事是在告诉自己——你,夜九,还有另一个隐秘身世,你永远无法抹去。
其实自从自己长大成人 ,他已经从父亲老洪头那里得到不少信息,知道自己的生母是猫鬼,而且,她因为染病一直呆在南凌的客栈里调养,但为什么父亲和生母之间关系看起来很生疏,甚至可以说是形同陌路,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有一次,夜九去外面办事(杀人)回来,在客栈门口看到父亲,扛着大皮口袋,不用说,那里面装的是需要处理的尸体。夜九上去要帮忙,父亲推开他,说:不用,这点活儿我还干得动。
夜九目送父亲往鬾园去,楼上传来猫鬼的声音:没本事的家伙。
生母把父亲称为“没本事的家伙”,口气极其轻蔑、不屑。夜九和生母的关系也非常生硬,每次他想上去看望的时候,总会被南凌劝退,说猫鬼不想见他,当然,也包括老洪头。
这原因是什么?是夜九心里解不开的疙瘩,昨夜靐婆似乎为自己解开了一点。
夜九望着天边的红日,已然冲破云雾,升上天空,心里明朗了一些,他基本上可以想象出生母那样对待自己和父亲的原因——那个魔女种的因果。
小时候的夜九,因为一个人住在青云台上,内心多少是有被遗弃的感觉的,但父亲每日上山教自己武功,还是有一份受关注的感觉,他内心最笃定的的是——我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这一点,现在得到了印证。原来,自己是一个带着恶魔血液的跨界者,说是人,恐怕只是一个躯壳,魔女红翘来自鬼界的血统,老洪头自天界而来的神力,都让自己拥有了许多,也失去了选择。
没有选择,是现在夜九最无力的感觉。
就像太阳,每天都得出来,在青云台的上空遛一趟,一天也不能休息一样,自己,可能也是天下唯一一个,有两个母亲的人。
他在心中冷笑了一声,这确实,想起来,有点好笑,难以接受,但却可能是事实。
要确定,就不能只是听故事,还得从自己身上下手,查验出所有的令人生疑之处。夜九想,终有一天,自己一定会搞明白自己身边的这些神啊鬼啊的,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那时候,可能自己也就可以释怀身世,面对自己最真实的一切了。
想到这里,他已经感觉轻松了一大半,今天没事,就去做自己现在想做的事情吧。
他快步走下青云台,回到山洞里,蓝儿已经回来了,她不再以鸟儿的形象站在笼子边,而是变回了靐婆使女的模样,在那儿清理着垃圾。
看样子,听了故事的蓝儿也有点不太开心,毕竟自己的身世被米蓝发现,被靐婆说破,而不是自己讲出来,有点尴尬。
但夜九不这么想,他感谢蓝儿的陪伴,不管她是神是鬼,还是人,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