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欢喜的明软相比,詹雨院里守在书房门口的卫介就忧心多了。
自回府进了书房,到现在为止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安安静静,若不是他亲眼看着人进去并一直能清清楚楚的听到里面的呼吸声,恐怕他早就破门而入了。
云叁摩挲着手里的丝绢,回想起两年前的事………..
建仁三十九年九月十一,那一日天色阴沉,乌云笼罩,朝圣大殿白玉阶前跪满了人群,远远望去乌压压的一片。唯有一人站在白玉阶上脸色黑沉,满目愤然。
可能是大雨将至,气压沉闷,让人愈加透不过气来。
不断滴落在石阶上的汗水,加剧着躁动的人心。
跪在首位的人显然有些不耐烦了,抬头盯着站在白玉阶上的人跃跃欲试,那双眼睛锋利露骨,毫不在意的纰漏着皮囊之下的狼子野心。
“卢相来了。”疾步而来的小监像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让所有的人心中为之一颤。
白玉阶上站着的那个人诧异的抬首,急急地循着声音望去。
跪在一侧不慎起眼的大臣猛然抬头,继而转头看向跪在首位的人低声诘问:“他如何能来?”诧异、惊惶,语气里透漏出诸多的不满。
“大势已成,局势已定,来了又能如何?”为首之人言语自信笃定,他坚信到了此刻局势已成,已无人可阻。
一身秋麻长袍外披墨色鹤氅,宽大的袖袍掩住大半个脸颊时不时的传出几声轻咳,来人步履轻缓行至白玉阶上含笑而立。
“知臣主之异利者王,以为同者劫,与共事者杀。”一字一句轻飘飘的被骤起的微风吹至他的耳旁。
对面白玉阶上站立的人,霎时之间恍若缟素。
此乃,为君之帝王道…….“是孤,忘了。”宗徽俯瞰群臣,心生愤恨。是他过多的放纵,养大了眼前这些混账东西的狼子野心。
“石安,来。”鹤氅里伸出一只手轻轻摆动,侍立在帝王身侧的大监颔首疾行,姿态恭敬的至其跟前。
要说作为陪王伴驾的首领大监,石安哪里又会是召之即来的主儿。可此时一向目中无人的大监石安,含胸驼背谄媚的恨不能低到脚底儿下去。
“奴才在。”
“石安,你来说他们这群人为什么堵在这朝圣大殿的门口。”卢缜屈指点着下面跪着的大臣,瞧都不瞧后面一身军甲的卫兵。
石安歪垂着脑袋悄悄看向站在一旁垂首静默的帝王,扫过玉阶下的群臣以及大殿前面蓄势待发的将士,面不改色的开口回道:“诸位大臣恭请陛下昭告天下,早立太子。”
“哦?说要立谁为太子了吗?”
石安答道:“苏贵妃之子。”
“嗯,苏贵妃诞下龙子,乃是陛下唯一的继承人,请陛下立子为嗣乃是应当。”一句清晰明朗的话伴着断断续续的轻咳,清晰之极的传到众人的耳朵里。
在场之人,一时间百味横生。
苏贵妃是怀了皇嗣不假,可谁不知道苏贵妃的肚子才怀了两个多月啊!
卢缜瞟一眼众人,问:“此事,谁带领请柬?”
怔愣的石安醒过神来张口欲答,抬头望去才知道问的不是他。
逶迤在地的鹤氅翻转飞扬,卢缜已然已经站到了众大臣的面前。
“是我。”跪在首位的人挥着官袖,欲站起身来……
石安盯着卢缜身后那道单薄的背影,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他听着他的嗓子里发出“鬲~鬲~”的响声,吓的立即闭紧嘴巴。
跪在前面的几个大臣颤栗骇然的看着颓然倒下来的身影,惊然色变……
“唉!”
卢缜对着躺倒在地的“苏国舅”,一声轻叹。
“主道知人,臣道知事。苏国舅越俎代庖,妄图胁天子,而主君事。今日犯上,罪不可赦。然,苏国舅悔过改之,自戕谢罪,且尚未犯下大错。陛下心慈仁厚,念其往日功德,特予不再追究。”卢缜转头望向松了一口气的建仁帝,回过头来缓缓说道:“今日之事,群臣皆见,当以为戒。”
下面的大臣们,静默不语,无一人吱声。
卢缜轻咳两声,对着大殿下方身着盔甲的一名面相冷冽的少将命令道:“邹劲,带着你的人把路让出来。”
一阵兵甲步伐的声响,不用回头众人都知道这场谋逆到此时结束了。
卢缜回身走到建仁帝的面前躬身行礼,温声劝谏道:“陛下劳烦多时,回宫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