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扯了扯自己起翘的衣角:“我从前也一直觉得东家对我们是极好的,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他过得越来越体面,我们却还是风里来雨里去的,永远都得矮他一头。”
徐平:“这话不对,要没有大哥,光靠我们成不了事。”
“傻二哥,他没有我们才成不了事!没有你冲在前头当饵,那些人能自作聪明地上钩?没有你牺牲自己娶那些女人,他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没有我们这些人出生入死地给他打听消息、扫清障碍,他能舒舒服服地坐在茶楼里喝茶听曲儿?如今有机会彻底从泥潭里出来,你看看他,立刻自己上,什么消息都不透给你,哼,我估摸着他就是要把那个女人牢牢握在手里,好彻底拿捏了我们,永远给他当碎催。”
徐平低下头:“哎,你别说了三弟,这些话听着难受。”
“二哥!!!当初要不是你点醒我,我还傻傻地把他当天神供奉,如今我醒了,怎么你又睡了?”
徐平:“他毕竟是我们的大哥,他对我们不仁,我们不能对他不义……”
“谁人不是爹生娘养的,怎么,就他金贵?就他能当人上人?呵,没有这样的道理!二哥,我们这些人里除了他就你的脑子好使,你快想想,我们要怎么办,不能真的让他把那娘们搞到手啊!那样的话咱们真的得一辈子给他当牛做马!”
徐平:“我……我……”
“二哥!!!你就算不为自己,那也替咱们其他几个兄弟想想,我们是真的干够了脏活,真的想过点正常人的日子!”
徐平搭上他的肩膀:“我知道兄弟们不容易……哎,好吧,我会想办法的,为了兄弟们,只能如此。你先回去,有什么消息继续报给我,别让大哥知道。”
随从千恩万谢地走了,徐平给自己沏上一壶茶,舒服地靠进躺椅,欣赏梅雨季节里难得一见的朗月。
“这天,终于晴了。”
这么多年,他眼睁睁看着老大过得越来越奢靡,他和其他兄弟们只能跟着喝点汤,心中的不平早就积压深重。
特别是他娶过那么多女人,没一个可以留下,都要为了所谓的大局割舍。他自知相貌粗粝,连亲生父母都嫌弃,他从来不敢奢望能有人对自己珍之重之。跟上庞老大之后,从他身上学会许多取悦女子的方法,徐平渐渐对自己有了信心,还第一次遇到了一个心甘情愿嫁给自己的女子。只是那个女子没能留住,就跟后来他娶的所有女子一样,成为了庞老大罪恶骗局的牺牲品。当时,他悲痛万分,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出阴霾,还差点被庞老大当做废子弃掉。后来,只要他稍微流露出喜欢自己所娶女子的意思,庞老大立刻会找理由把他支开,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一步步沦为阶下囚。
他就是想在这个冰冷世间拥有一份真挚的爱情,这样的要求很过分吗?
徐平知道自己孤掌难鸣,只有当其他人也忍不住了他才能聚集众人一起掀翻庞老大的桌子,所以他一直在暗中寻找机会、苦心经营,在日常且偶然的言谈中给其他人扎针,让这种不甘愿在众人心中扎根、生长。
如今苦心经营的种子终于开花结果,是该他出手的时候了。
……
石榴巷,飞鸿家中。
四四方方的桌案前,庞氏随从局促地喝下一杯茶。
对面依次环坐着柳飞鸿、洛承风、春三娘,正热切地注视着他。
头上偶而传来脚底踩着瓦片的声响,那是陈九正在屋顶望风。
“女侠、女英雄,我已经把对徐平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你们了,求求你,快给我解药吧!”
飞鸿:“不着急,我们得先看看徐平接下来会做什么,才好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替我们办事。”
随从急得跺脚:“我真的已经说了呀!徐平答应会想办法,他也已经忍不了姓庞的狗东西,只是他说了要再想想,鬼知道他要想到什么时候!万一我这个毒深入骨髓,到时候就算有解药也没用了呀!”
飞鸿微笑摇头:“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哒!只要你每天都来我这里喝茶,毒性就不会发作,你除了微微头晕不会有其他任何不适。”
随从哭道:“那……那万一庞老大不让我再来跟着你怎么办?”
飞鸿一脸轻松:“你不是轻功好么?偷偷来不就成了?”
这话一下子戳中随从的伤心处,他哭得更大声了:“我轻功再好也没你好啊!”
他向来以轻功卓绝自诩,没想到却栽在了一个轻功更厉害的女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