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到我没什么想说的吗?哪怕是憎恨也好,现在都毫无保留地对我说出来吧。”
憎恨吗……
陆良海的心第一次涌出来许许多多复杂的情感,在记忆的深处,他突然想起爱是一种怎样复杂的情感,是看着妈妈的离去的背影心里即使很孤独可是也无能为力,只能坐在地上大哭;是妈妈牵起他的手,说自己会一直牵着他,直到看着他长大成家;是自己望着月神崎,无论怎么样都不想眼前的这个人受到伤害。
爱是哭泣,是牵挂,是一直望向你却又静默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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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憎恨也好——这种话到底要做了多少心理准备,要下定多大的决心才能说出来。
“没有。”陆良海摇摇头,“什么都没有。”
他抬眼,对上妈妈的目光。
“我从来没憎恨过你,但是要说爱的话,到现在恢复记忆以后,我才想起来一点点。其实我本来也许可以成长为一个很能理解不同情绪的人,但是现在,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心里什么感受也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自然也就不会怨恨你。”
“其实妈妈,如果你能牵着我的手一直走下去的话,说不定我会变成一个稍微有趣一点的人。”
陆良海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谁也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可实际上他已经把心情都写在了脸上,那就是什么也没有。
不过这大概是他十几年以来第一次对一个人说这么多话,所以说出这些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呼吸有些急促。莫名的情绪在不断上涌,如遭雷劈。
“谢谢。”
雪乃含泪微笑,随后将他一把抱在了怀里。
她没有儿子那么高,因此只能尽力抱住他的头,来告诉他自己真的真的很爱他。
“妈妈,你是要离开了吗?”
雪乃浑身一颤。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刚才的样子,很像是在做告别。”陆良海认真地说,“我看过很多人用这种态度说话,说完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
在孤儿院的时候,每个找到领养人家的孩子都会用这种方式和院长告别,一边流着泪,一边倔强地转身。
“你猜得没错。”
雪乃的身上开始泛起亮光,那是将要离开的征兆。
侍魂一族,并非唯一一个在造神行动之后销声匿迹的势力,却是那些销声匿迹的势力中唯一一个苟延残喘到今日的势力。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他们掌握了太多历史,因而更加懂得如何在川流不息的世界中隐居。
只是这样的日子,终究不是侍魂一族想要的,随着外界不断发展,族人们的需求与日俱增,他们渴望外界的生活,渴望能自由地奔跑在能够下雨的天地里。如同海老川夫妇十八岁时第一次遇见下雨时那样的喜悦。
身为神禁之地历代唯一一个由外部回归的圣女,雪乃花了十年,终于找到了能够解放侍魂一族命运的方法——
那就是将他们的存在,从世人的脑海中,彻底抹去。
“我花了十年,终于找到了这样的方法,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愿。但至少,那些和我一样渴求自由的人,他们不必再畏畏缩缩地生活在这里了。”
“神禁之地不会消失,想留在这里的人仍然可以留在这里,如果神禁之地觉察到没有任何人存在的话,它会自己消解的。”
“那些历史呢?”陆良海问,“存放在你脑海里的历史。”
“都交给你的学长了。”雪乃微笑,“既然他是自信到认为自己足以肩负起整个世界的人,那么我当然要尊重这份自信。刚才给予他的幻境,除了那场战争之后的事情,还有今天之前,整个世界所有的历史脉络。”
如此庞大的记忆量,想要消化至少需要一个月。
“那,你还有遗憾吗?妈妈。”
到了这种时候,陆良海竟然还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只能笨拙地用双手轻轻抱住妈妈,像个木头人。他想起月神崎对他的嘱咐,于是回问了一句。
“没有遗憾了。”雪乃露出了无遗憾的笑容,“能听到你再喊我一次妈妈,我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祝我好运吧,希望在那个世界,我可以找到你爸爸。”
雪乃化作一团光芒,就那样在陆良海的怀抱中绽放开来,光芒拥抱着他,随后化作无数萤火,散入神禁之地的每个角落,继而飞往外界。
与此同时,存在于这颗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