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董胜利带着复杂的心情去省委开会了。
按照省委的工作布置,全省各地市要在下个月6日前,做好统筹调整各区、县领导干部职务的准备工作。一般来说,区、县领导三年小调整,五年大调整。这就像是学生们的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三年小调整是人才互补的需要,五年大调整则根据各领导干部们的工作成绩,给予升迁或平调。
这次干部调整正赶上五年大调整,是各地市党委组织工作中的大工程,也是那些在任上辛苦工作五年的区、县干部们的收获季节。当然了,也有小部分尸位素餐、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干部开始紧张了,他们东奔西跑的,为自己的政治前途使尽浑身解数,希望能保住自己的官帽子。
各区、县干部调整也同时波及到区、县下辖的各局、委、办和各乡镇领导干部们,也就是说,在这为数不多的日子里,整个黄州市要经历太多太多的喜怒哀乐。
干部大调整是董胜利所期盼的高光时刻,也到了他躲猫猫的时候,这种心情是极为复杂的。这次干部调整是他自主持工作以来最后一次行使组织权力,全市十六个区、县,以及各市级局委办副处级以上领导干部们的升迁调动,都要经过他的点头才能形成最后决议。这种能左右官员们政治前途的感觉让他得到了深深地满足感和成就感。
但任何事物都具有多面性,在虚荣心得到满足的同时,他还要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比如上级打招呼,暗示他对某某人给予关照,再比如朋友和同级别领导们,他们怀有同样的目的请客送礼,其中不乏有人提着密码箱找上门的,什么美金、英镑,金砖、古董字画等等应有尽有,令人眼花缭乱。对于这些想走捷径的人,董胜利一贯的做法是义正辞严的拒绝。
最难对付的就是七大姑八大姨的老亲戚们,这些亲戚们练就了长城般的厚脸皮,他们不厌其烦的一次次登门拜访,虽然拿的礼物并不贵重,但他们凭着老一辈子的血缘关系,有恃无恐的软硬兼施,让他左右为难,不得不舍出老脸让刘秘书给某些信得过的下级干部们布置任务,让他们给这些亲戚们安排个说干部不是干部,说不是干部也管三两个人的闲职敷衍一下。
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两年前他二姑大儿子的工作安排,至今仍让他感到惶恐。
二姑的大儿子叫张逵,初中文化程度。张逵人如其名,和李逵错了一个姓,长的和李逵像是双胞胎兄弟,他五大三粗,满脸的络腮胡子,大嘴岔子,说话瓮声瓮气的,脾气还不好,张嘴闭嘴就是“他奶奶的”,“操他妈”,或者“老子揍你个龟孙子”。
别看他长的粗糙,人家却“胸怀大志”。初中毕业后他在“江湖上”打打杀杀混了五年,又在老家杀了八年猪,后来还在集市上卖了两年耗子药,浑浑噩噩的已经三十多岁了。大前年,他凭借自己“混过社会”的履历,组织了一帮社会小青年吓唬村里的村民们,竟然当选了他们村的村长,从此也算是个没有级别的村官了。
他那帮人里面有个号称“军师”的痞子,这家伙办法还挺多,给张逵出主意,让他找老表董胜利弄个真正的乡干部当当。张逵是个粗人,以前还真没想过当乡干部?被军师三寸不烂之舌一顿的鼓动,他如梦初醒,就叫上老娘,买了箱方便面上门要官来了。
董胜利很有原则性,他当时就断然拒绝了。不料二姑比她儿子还“滚刀肉”,先是声俱泪下的诉说董胜利小时候,她们家是如何送给他破褂子和烂鞋子的,还说董胜利小的时候,他爸爸还借过她们家五块钱,一直到现在都没还上,说他得知恩图报。
董胜利太了解张逵了,知道他这个村长还胜任不了,更别说到乡镇当干部了,也不管二姑的苦情计演的有多好,董胜利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吐口?
狭路相逢勇者胜,二姑还有高招,她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细麻绳,威胁要吊死到他家的门楣上?虽然门楣上是挂不住人的,但这样无休止的闹腾董胜利还是受不了,他只能狼狈败下阵来,冲刘秘书点了点头。
刘秘书跟了董胜利五年了,明白领导是什么意思,也知道该怎么替领导分忧,他一个电话打过去,当地政府给张逵安排了个乡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官是不大,可消息传出去以后,家里却更热闹了,亲戚们争先恐后地蜂拥而至,每天都是人满为患,他们有送鸡蛋的,有拎着几斤白糖的,还有人更夸张,用纸箱装了个小猪仔送过来,说是让董胜利的老妈没事儿养着玩儿?
那些天董胜利的头都炸了,嘴角也起了燎泡,万般无奈,他干脆找了个宾馆住了下来,手机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