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祠堂回未央宫的路上芳云一直一声未吭,我扶着她的手缓缓走着,不知不觉走进了瑶花阁的那条巷子里。
“芳云,你瞧这小巷子好看吗?”
“好看,无名巷一直都是宫人们喜欢造访的地方。”
无名巷的名字是父皇赐予我瑶花阁那年我自己取的,父皇还特意命人将这条通往瑶花阁的巷子里一切装潢按江南水乡的风格办。
水墨巷子木槿树,像极了姑苏,像极了渎川。
“芳云,你为何没有把在江九发生的一切告诉他?”
“奴婢——”芳云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娘娘过得太苦了,奴婢、奴婢不愿再让娘娘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苦?我的嘴角弯了弯,人生走一遭,到底什么样的命才算苦?有的人出身寒微一生庸庸碌碌可谓为苦,有的人出身富庶一生败于庶字可谓苦,有的人即便生于皇室却还是得去天边苦国和亲也可谓苦,一时间我想起了远在异国的四姐姐盛念,想起了一生不太有什么丰功伟绩的父皇,想起深爱着父皇一生却只为妾室的母妃,想起了嬷嬷、青衣、云锡哥哥,甚至还有他。
他一生无母,被养母厌弃,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外祖父和父皇,这样一个人过得怎能不苦?他说过他怕,他的确应该怕,他是个在阴沟里长大的人,突如其来的阳光只会灼伤了他的皮肤,伤及内里。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大门紧闭的瑶花阁宫门外,我扬起头极力看清那门匾上的字,却怎么也看不清。
“回宫吧。”末了,我突然想回未央宫。
“什么?”芳云大概也没有料到我会想要回未央宫去,“娘娘不进去看看吗?”
“不必了,五公主已经死了,宫门紧闭,也是应该的。”我笑了笑,拉起芳云的手,沿着承德湖旁的小巷子回了未央宫。
五公主的确死了,史书工笔上大概也只是这么句话:
“翊文年间五公主于五十三年于西凌边区坠崖而亡,谥号灼华。”
灼华、灼华,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他倒真会选词。
三哥说得没错,隐都城郊坠崖而亡的是姈贵妃,当上继后的是蓝氏长女,而我洛泱——早应该在西凌就死了的。
环视着未央宫的一切,我拿出妆奁屉子底下的镶金羊脂玉环,呵,真是可笑,我还好奇呢,明明是一样的玉环为何我的这块儿比他多了镶金边,原来这玉环早就被我摔碎了,玉环碎了便碎了,用再怎么金贵的金子镶好都无法补全它所有的裂缝。
“芳云,我想吃桂花糕了。”
“奴婢这就去准备。”
“我要我教给你的那种做法。”
芳云愣了愣,从前我经常和她念叨宫外桂花糕的模样,但从未让小厨房做过:“那奴婢去盯着他们做。”
“好。”我点了点头,扭过头深深地望着芳云,用力地张开嘴:“别忘了,最后要撒上桂花碎。”
“奴婢明白。”
“芳云!”看着她离去的单薄背影,我下意识张口:“给墨笙和墨湘留一点儿。”
心里既忐忑又怅然地目送着芳云出了正殿我才稍稍安心起来,正出着神的时候槐安突然张开翅膀飞到了我的肩膀上。
肩膀一沉,我又惊又喜:“槐安你会飞了?”
他用他金色的喙在我的脸颊上蹭了蹭,好似撒娇,阳光恰巧透过窗户纸洒在他五彩斑斓的羽上美轮美奂,我鼻子有些酸,槐安是我曾给他的坐骑起的名字,槐安亦可作怀安,只愿他能一生平安喜乐。
好似一切从头到尾都错了。
“槐安、槐安,”我紧紧抱着他,脸几乎都埋在他柔软的羽下,想起了那个在我肚里待了五个月的孩子,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槐安,娘亲对不住你,是娘亲对不住你……”
槐安他真的好乖,好似通了人性,我缓缓抬起头看着他金眸里倒映出的人影,金眸里的女孩儿脸型消瘦脱骨,眼圈乌黑,眸里没有一丝光亮。
这还是我吗?这竟然是我?
我下了个决心,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决心,只是我一直都想做的事。
我托着槐安缓缓走到寝殿的后窗,轻轻用竹棍支开窗子,我抚了抚槐安的羽,轻声道:“准拟乘风归去,错将槐安回首,何日得头簪,槐安,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一生困在红墙之中,我才十九岁,人生却已经如死水一般,我不希望你也这样。”说着,我轻轻拖着他的爪子将他放到窗外的小台子上:“快走。”
可槐安好似十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