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江令》幕易
长街天色晚,归家暗巷寒。
酒意熏身暖,醉倚江边栏。
风嚣明月静,入目花枝残。
触景悲心起,浮生何处还。
朦朦胧胧之间,杨玄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混沌之中,意识模糊不清,但那从身体各个部位源源不断传来的剧烈疼痛却又异常清晰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一股混杂着浓郁中草药香气和劣质皮子散发出来的刺鼻霉味,如同一股洪流般直直冲向他的脑门。
他能感受到一双粗糙的手开始在他身上不停地摆弄。杨玄拼尽全力想要挣脱这种控制,他努力地挣扎着,终于缓缓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面色黝黑得如同锅底,满脸胡茬子杂乱无章生长的丑陋面孔。这个丑汉看到杨玄苏醒过来,脸上立刻挤出了一个笑容,然而那个笑容看起来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只见丑汉咧开嘴说道:“醒了?感觉怎么样?”
杨玄试图回应对方,可是他的嘴角微微翕动了好一会,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就好像有一团棉花堵在了嗓子眼儿似的。
“肋骨断了两根,不过还算幸运,没伤到内腑。左臂脱臼,右臂骨折......”丑汉自顾自地念叨着他的伤势情况。
“嗬~嗬~”杨玄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两声干涩的喘息声,似乎是想表达些什么意思。
丑汉见状,将杨玄扶起来垫了靠枕,然后随手从旁边抓起一个黑乎乎的陶罐,将罐口凑到他的嘴边说道:“来来来,先喝点温汤。”
直到此刻,杨玄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胸口犹如被熊熊烈火炙烤着一般刺痛难耐。听到有水可以喝,他顺从地配合着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吞咽起罐中的温水。
那略带混浊的温水缓缓地流入喉咙之中,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滋味瞬间在舌尖蔓延开来。想必,这便是水质不佳所导致的吧,但此时此刻,杨玄也无暇顾及这些细枝末节之事。
只听“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骤然响起。随着咳嗽,一团又一团青黄色的浓稠痰液从杨玄口中喷涌而出。
那些痰液有的挂在了他的嘴角边,有的则黏附在他颔下的胡须上,看上去十分恶心。
然而,那丑汉却丝毫不嫌恶秽,只见他伸出粗壮的手臂,随意地用衣袖在杨玄脸上胡乱擦拭了一番,便算是清理干净了。
喝过水、吐完痰之后,杨玄顿觉身体轻松了不少,原本沙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的嗓子此刻也稍稍恢复了一些。他艰难地张开口,用略微嘶哑的嗓音问道:“我……我睡了多久?”
丑汉依旧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双手不停地忙碌着整理身旁的瓶瓶罐罐,听到杨玄的问话,头也不抬地回应道:“已经整整一天两夜了,肚子饿了?”说罢,偷空抬头瞥一眼杨玄。
杨玄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借由那盏散发着昏黄光线的油灯,开始仔细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
沉默片刻之后,杨玄再次开口询问道:“这是哪里?如今是何时辰?”
丑汉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顺手扯过一旁那张灰黑色的皮毯,然后大喇喇地往地上一躺,懒洋洋地回答道:“这儿啊,是常安行营。这会儿应该差不多是辰时吧。”
“辰时?怎么不见天亮?”杨玄一脸狐疑地皱起眉头。
一旁的丑汉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解释道:“冬风阴寒,你身上又带着伤,哪经得起寒风侵袭。因此我特意给营帐多加了一重帐帘,如此一来自然就难以见到天光喽。”说罢,他还起身去拍了拍厚厚的帐帘,仿佛在向杨玄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杨玄听后微微点头,并未再多追问。沉默片刻之后,他随口问了一句:“你是何人?”
丑汉笑着回答道:“在下胡大,忝为营中军医。”紧接着,他又滔滔不绝地说道:“托您的福,这大冷的天,我才能这般惬意地躺在这儿!”说完,他还故意伸了个懒腰,脸上满是满足之色。
听到这话,杨玄轻笑一声便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言。显然对于胡大的热情他并不是很买账。
然而胡大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杨玄的冷淡态度,依旧自顾自地喋喋不休起来:“我说兄弟啊,你到底是走的哪家关系呀?能独享一顶帐篷不说,还有专人在此伺候着。啧啧啧......真是让人羡慕不已呐!不过,你是怎么得罪魏那校尉的?下手可真够黑的哟!”说到此处,胡大不禁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一丝同情之意。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