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鼎沸,灯火如昼。
在宫女们为皇戚国戚和乐官们送上内务府早已做好的一批宫灯时,秦阮为冰鹚挑了一盏她最喜欢的水墨宫灯。
“此后的漫漫长夜,我再不会怕黑了,”冰鹚偎在秦阮身边,柔声道,“这也算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我定会好好收着的。”
秦阮凝视她明丽的黑眸,笑了:“我向你保证,定会尽早升至大阮宗,那时我便会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宅邸,你我不日就可成亲。”
四周虽是灯火灿烂,冰鹚的笑颜却却胜过人间所有。
“我信你,”她如乳燕投怀一般偎进秦阮的怀里,“但是你千万要谨慎些,不要剑走偏锋。近些日子以来你可是有些心急了,练起阮来也没个度,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只怕是会把身子拖垮的。”
秦阮莞尔道:“我知道了。”
芳草弥香,月华失色。他牵着冰鹚的手从今夜鲜少有人会来走动的沁心园前面走过,心中既温热又忐忑。
“可是在担心,能否说服他?”冰鹚轻声问秦阮,“不必忧虑,你手上有即墨姑娘的消息和她赠予沈青的信物,倘若他还有些良知,就知道日后应该怎么做。”
秦阮叹息一声。他揽住冰鹚的肩膀,明逸清澈的漂亮双眼有些失神,比今夜的月色更为孤寂。
“入宫时,我本不想去算计任何一人。”
他停顿片刻后,继续说着。
“可宫中的明枪暗箭实在是令人防不胜防。我虽不擅勾心斗角之事,却总要学会这些我从前根本看不上眼的东西。我只觉得……我似乎已不是当初那个一心只想写出好曲子的白秦阮了……”
冰鹚摇了摇头。
“可在我眼里,你永远是你。你还是那个会为我伴奏,会在朋友面前肆意大笑的少年。人都是会变的,不止你一个。我……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全心全意只想着师父一个人的我了……”
她转过头,望着秦阮洁白俊美的脸,凄然地笑了。
“师父知道我的心思。她虽然许我前来陪你,可她一个人漂泊的日子,定然也是不好过的。进宫后,我会时常梦见她的笑和泪,还有她的剑光。”
秦阮的心里紧了紧。他凝视冰鹚柔美的面容,道:“我明白的。”
如今已是悔之晚矣。只为一己之私,他将冰鹚和白家弃之不顾,自愿作了鸟笼内的昏头之雀,也折了原可尽展高飞的双翼。
“即便你会恨我,”秦阮低低地出声道,“我也绝不怨你半分。此事本就是我糊涂。”
“闲话勿说。既已入宫,就好好当你的乐官,”冰鹚轻叹一声,靠在他怀里,“我亦会尽力护你周全。”
灯会过后,圣上忙于国事,后宫嫔妃和皇子公主们亦都顺了天子之意,在宫中行起节俭之风来,出门回宫的排场都减去了不少,乐官们一时间都无事可做,这一闲,也就闲出了些事端。
云音部的七品伶人许挽梦和成音部的三品笛手路乘风在松鹤园的屋子里意欲苟合之事传遍了整个皇宫。如今云音部和成音部都成了众矢之的,欧阳乐官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欲遵从荷妃之言,将许挽梦交与宫中的刑房处置。
秦阮与许挽梦是有些交情的,算得上是朋友。他实在是不忍一个姑娘家在刑房里受那些连铁人都受不得的罪,是以他与莲湘分别前往欧阳先生和荷妃娘娘处替许挽梦求了求情,这才让许挽梦免去了一场皮肉之苦。
那路乘风为保许挽梦名声,声称是他见色起心,当夜就服毒自尽了。
宫中的春日宴上本已指定了云音部来演奏歌舞大曲,如今闹出这么一出丑闻,天子实为不悦,就将此事交给了庐月所统的凌音部。
许挽梦前来云音阁请罪时,秦阮正在整理他的曲谱和乐理书籍。听到景诚说许姑娘来了的时候,他略有迟疑,随后命景诚将人请进来。
“白阮宗的恩情,挽梦怕是倾尽所有也无法报答,”许挽梦怅然地垂着眸子,黯然神伤,“此事是因我而起,我不日就会向欧阳先生辞行,绝不会再拖累云音部。”
秦阮将一杯香茗放在许挽梦面前。窗外的春色十分明媚,一团暖光透射在桌上,照进了茶杯里。
“拖累云音部的不是你,”秦阮平静地道,“是宫规,是流言,也是……这整座皇城。”
许挽梦忽地抬头。她定定地望着秦阮,狐狸一般狡黠灵动的眼中流下了泪水,梨花带雨。
而这几天太子的脸色也实在是不甚好。他整日阴沉着脸,像是这宫里的人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