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隽见靖威帝脸色有些古怪,心中不禁有些发虚。
但是他想起刚刚太平公主亲手做的那盘蛋炒饭,虽然难以下咽,但却是极有诚意的。
为此公主殿下可是炒了三次......
焦黄干瘪的蛋炒饭上,还洒了一点花瓣,来掩盖糊味,提升卖相,也算是有心了。
林隽心中终究还是有些不忍,眼睁睁看着太平公主这样一个尚未成年,身体都没长开成熟的少女,远嫁千里之外的番邦。
而且,还是他自己亲自送去的。
林隽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挺身而出。
他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向靖威帝进言道:“陛下,末将窃以为,和亲之事,似乎欠妥。”
说了这句话之后,林隽抬头看了皇帝一眼,想看看皇帝是何反应。
“嗯。”靖威帝面无表情,点点头道:“接着说。”
林隽于是接着说道:“我大随帝国立国以来,从未有过和亲之举。如果此次同意了吐番国的请求,开了和亲的先例,只怕会物议沸腾,举国哗然。”
“物议沸腾?举国哗然?”靖威帝淡淡一笑:“朕都不怕,你怕什么?”
林隽被靖威帝的回答噎了一下。
对啊,就算举国的臣民对和亲之事不满,要喷的对象也不是他林隽。
他算哪根葱哪颗蒜?
皇帝言下之意,颇有点“老子这皇帝不急,你一个小虾米蹦跶个啥”的味道。
林隽脑飞快地转动,找寻适当的理由。
自己一时心软冲动,接下了太平公主的锅,那还得想想办法,把事情做好。
他是国公府次子,即使以前花天酒地惯了,但是因为所处的圈层,对朝局和国政还是有所了解的。
他们这种武将勋贵子弟中,大多数人,都颇以当年祖辈和父辈为大随荡平天下而自豪。
在天龙宗修行,林隽与赵赢相处,私下里也听到些他对朝局和政事的看法。
现在的林隽,还真不是一问三不知的酒囊饭袋了。
林隽思索间,只听靖威帝又问道:“那么以你只见,又当如何?”
他看看皇帝脸色还算平和,似乎没有翻脸的迹象。
于是大着胆子又说道:“臣窃以为,和亲之举,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不可行。”
靖威帝继续不动声色:“那你说说看,怎么个不可行法?”
林隽躬身答应一声“是”。
然后又继续说道:“那末将就把自己的愚见,向陛下陈奏。”
“于公,敌强我弱,和亲不失为一种手段。但我大随乃煌煌大国,万邦来朝。陛下又是天下共主,被奉为‘天可汗’。如果要以和亲的方式,来笼络外番,恐怕有失国威,也不免让其他诸国小觑。”
“于私,公主殿下是陛下唯一的女儿,难道陛下忍心,将她远嫁到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
“于情,听闻吐番国主已经年近六旬,而公主殿下却如此年少,颇不般配。”
说到这里,林隽自己都心里寒了一下。
他脑中不自禁地,浮现出“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儿童不宜画面。
林隽并没有把话说得很直白清楚。
但是他相信以靖威帝的睿智,必定能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
一个快六十的老家伙,和十来岁的少女,之间的精神代沟,怕不比银河还大。
就算看在大随帝国的面子上,吐番国主有可能会极其宠溺公主。
但是这个年龄差距,公主嫁过去,要不了多久,多半是要受活寡的。
如果还有新王继承一切的传统,那公主就要再嫁一次。
而且再嫁的次数,很可能不止一次......
这便宜女婿多了,陛下您自己的脸面,挂不挂得住?
他说完这句之后,停顿了一下,就是想留一点时间给皇帝陛下去思考。
林隽看靖威帝神情,似乎毫无变化,只得又继续说下去:
“这于理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公主若诞下子嗣,不知陛下当如何看待?”
这一点,林隽也说得很隐晦。
日后国际形势如有变化,陛下你的亲外孙在边境淘气闹腾,你打还是不打?
靖威帝略带诧异的神色,看了林隽一眼,似乎有点奇怪,这家伙怎么还能说出这些话来?
林隽噼里啪啦说完之后,再看了看靖威帝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