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奴婢,替您看着炭火。”
回过身。
江月搬了凳子坐在炭火旁,打定了主意离那床榻远远的。
她本意是想避嫌,怕萧云笙对她再生出几分厌恶。
又觉得那竹子做的折叠床实在太小,稍稍一动就会嘎吱嘎吱响个不停,若是挤在一起,只怕两人都睡不好。
她从前伺候主子熬夜算家常便饭,可萧云笙明日又要带队统筹这一万人的大小事,万万不能影响了休息。
可这幅模样落在本就不懂小女子弯弯转转心思的萧云笙眼里,却成了另一番意味。
江月原本伸手烤着火,突然被拦腰抱着双脚离了地,刚沐浴过的水汽扑面而来,如同一直藤蔓蜿蜒伸展扎进心里。
直到被放在床榻上还怔楞的反应不过来。
“换上。若是病了,耽误的是大家的行程。”
一件长袍被扔了过来落在她手上。
没等江月,萧云笙先一步上了床榻只留一个后脑勺对着她。
“您,不赶我走了?”
江月眼睫微微颤着,原本提起的心渐渐也放下了几分。
“你若想回京,我也不拦着。”
他本意不想留她,可二皇子一来打乱了他的计划。
若是突然使唤人离队回京,只怕立刻就会有人跟着她一路回京,将她囚禁试探和他的关系。
还不如把人留在身边。
“不,奴婢不回。”
上扬的语调毫不掩饰心里的雀跃,江月比划着手上明显比她大了不知多少号的中衣,不由自主抚摸着上头刺绣的竹纹,一股奇怪的暖流顺着针线的脉络流窜到她的心口填上了她原本空洞发凉的心。
这件衣服她认识,进府那日长廊下,她‘初见’他时,见着他舞枪穿的就是这件。
偷偷回头看了眼背对着她的身影,江月轻轻吹灭了帐子里跳跃的烛火,蹑手蹑脚换掉了身上的湿衣,又悄手悄脚爬上了床。
吱呀的声响让她立刻停下了动作不敢再动,好在听着萧云笙沉稳的呼吸好似已经入睡没有被她吵醒,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合衣躺下。
刚挨着床,原本满心的小心,立刻被浑身的疲惫搅成了浆糊。
伴随着熟悉的气息让她浑身放松下来,转眼沉沉昏睡过去。
身后。
萧云笙缓缓睁开眼,无声转过身。听着江月清浅好似猫一样的呼吸,一向平静无波的眼里好似流转着细碎的星辰。
屋里只剩炭火的点点火光,可他却在心里勾勒出她此时的眉眼,双眼轻合,眼睫微颤,两手攥在一拳蜷缩在脸颊旁。
这是他曾经发现过的,欢好之后,妻总是用这样的姿势睡着,可每日醒来,睁眼看到傅蓉半侧着身子,双手放在小腹上,连头发丝都是柔顺服帖的完美。
夜里欢好的人总是小心翼翼,带着谨慎,傅蓉无论何时都维持着嫡女贵女的傲气。
那笙郎两字从她口中喊出时总是婉转娇气透着生涩,让他情难自控,一如从她嘴里的将军。
其实从一开始就有那么多的明显的破绽。
如今细细想来,他本可以发现得更早一些。
“将军……将军……”
萧云笙呼吸一顿,刚要开口,就听见她含糊不清的悲戚带着低声的啜泣。
江月突然梦到被傅蓉脱光了衣服,扣押在人前,说她心术不正,满府的人指着说她勾引主子,萧老太君要将她赶出府外。
不管她怎么追赶,萧云笙都如同一团雾让她一碰就散,只有那双眸子带着厌恶,犹如一根针刺在心里随着呼吸痛不欲生。
“奴婢不想骗您……别讨厌我……奴婢心,病了……”
萧云笙喉咙微滚,一时间有些怔愣,那几个字含糊不清却重重砸进了心里,病了,心能生什么病,要么是心痛,要么是心伤,要么是心悦欢喜。
她又是哪一种。
他缓缓抬手,指腹轻抚在她眉宇上,可心里却不合时宜想起萧老太君沉重的警示。
萧府后代,除非她死,绝不能让婢女为妾为妻。
那刚刚跳动的心好似跌入寒潭重新封上。
猛地被他收回手,紧紧攥紧拳头。
情绪的翻涌带着胸口一阵阵刺痛,熟悉的腥甜涌上了心头,萧云笙咬着牙,耳朵里只剩下耳鸣嗡嗡,直到后半夜才渐渐平息。
江月醒来时,被子全盖在她的身上,外面的天色渐渐转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