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了一下,杨士奇果断言道:“分两步处置。事不宜迟,迟则生变,乱子大了更不好办。丰城侯李彬备倭海上,为最近的可调之师,以太子令旨命其速往长沙剿灭李法良; 另外,把陈谔弹劾师逵法令峻严、激起民变以及藩司、都司奏章一同速达行在,并附上处置意见。马骐也是皇上的钦差,也这样处置。”
“就依爱卿所言。” 解铃还须系铃人,皇上遣的钦差闹出了乱子,皇上处不处置,那就是皇上的事了。尤其是眼下皇上与太子的微妙关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杨士奇处事很显老道。 半个时辰以后,文华殿里一个临时的御审室落成,刘观主审,左右分别是都察院左都
御史陈瑛、大理寺卿虞谦,两侧是吏部尚书蹇义、兵部尚书金忠、东宫辅臣及几个侍郎, 上首正中为太子留了一个虚位。
李贞之妻于如雪随当值刑科官员走进文华殿时,一身白衣衬着她惨白的脸色,像极了她的名字,一双丹凤眼里,满是惊恐、愤怒、焦灼和错愕,她浑身颤抖着,在堂中央跪下。
于如雪偷眼瞄见主审的位子空缺时,明白了。皇太子不在,由一群大臣审案,一股怒火瞬间就把她的周身燃遍了,初来乍到的畏惧早抛到了九霄云外,那就说说,大声说,既到了文华殿,不怕你太子不知道了。
“列位大人在上,”面对众多高官,面对皇宫的森严,于氏已毫无惧色,慷慨陈词,“妾之夫君李贞,讷讷而耿直,世所共知。多少年寒窗劳苦,年近而立方举进士。任职兵部以来, 兢兢业业,如霆如雷,敢有丝毫懈怠?而俸禄之外一无所取,大司马金尚书最是知情。”
于如雪不知哪位是兵部尚书金忠,但她知道事关兵部,金忠一定在堂,一肚子苦水, 此时不倒,更待何时?
“列位大人,夫君李贞上有七旬高堂,下有十龄儿女,仅靠那每月几石的俸米聊为生 计,若不是皇上赐了一所宅院,我数口之家恐怕要睡到街上了。眼见为实,大人们可以遣 人看看李贞家徒四壁、仅能遮风挡雨的屋子,就知李贞是不是受贿之人了。御史袁纲、谭 衍为一己之私利未遂,诬我夫君,而都察院拿人数日,音信皆无,至今死活难料。那都察 院就是个阎王殿,有去无还,列位老大人若不速速查办,为夫君辩冤,夫君的命就没了。”
于氏言罢,声泪俱下,泣不成声。都御史陈瑛听了,黄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两眼直瞪着于如雪,恨不能一口把这个俊俏而刁蛮的女人吃掉。主审刘观轻咳了一声,如此伶牙俐齿的女人,又是和都察院的干系,陈瑛究竟干了什么他还真不知情,皇太子倒会躲清 静。没办法,他只好硬着头皮,半眯着眼,皱眉道:“朝廷官员之妻,言语要有分寸,冤 与不冤审后自定,案还未审,你就大呼冤枉,说人犯死活难料,小心治你的诬枉之罪。” “小女子可以搭上一条命,是不是诬枉大人审审就知晓了!”于如雪毫不示弱,一副拼死的架势,刘观无奈,命人将她带到一旁,不问不许她再说话。然后煞有介事地问:“李贞为什么还没有带到,几个皂隶也带不到,怎么连这点小事还要本堂官操心不成?” 其实,刘观也不需要回答。到都察院提取人犯,刑部做不了主,他是故意说给陈瑛听的,想想,也没用,遂顿了顿,又记起了什么似的,朝着都御史陈瑛道,“陈总宪,我刑部的人已去了一个时辰,从贯城到皇宫用不了半个时辰,莫不是你的属下不放行?”
陈瑛枯瘦而发白的尖脸上早就不自在了,顺着脸颊在淌汗。事因他而起,却没想到惹出了这么大麻烦,直捅到太子跟前,人都打死了,才报与他知道。这么多年,属下御史袁 纲、谭衍就像两条忠实的走狗,他心里想的,手里办的,一个眼色就搞定了。可些许小事 就弄出了人命,而且是朝廷命官,贼奴才也忒大胆了,他虽然骂过了袁、谭两个狗东西, 想着暗里出些钱,把事了了也就算了。不成想,这李贞之妻不是个善茬,看着柔柔弱弱的,竟敢击登闻鼓,把事情闹到了皇宫里。他很被动,也很无奈。他已做了安排,明明知道带不到人,却又不得不敷衍,挨一会儿是一会儿,等等看,兴许会有什么好主意。 刘观把话甩过来,他也只好装模作样:“不会,不会的,三法司是一家,都为皇上办事,大司寇的人也是我陈某的人,焉有不放行之说?”说着,便朝坐在下面的佥都御史俞 士吉道:“你去看看,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怎么还不到呢?”
看你这般拙劣的把戏如何收场吧,俞士吉早知道李贞死了,但上司的话又不能不听, 翻了他一眼,心中愤怒,便没好气地出去了。
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