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来了,今儿是吉星高照,就把二位给照来了。”
解缙心事重重,没心思搭讪,要过一把大扇子,“扑哒、扑哒”地摇个不停,邹缉也只挥挥手算是回应,选个角落坐了,吩咐照往常上两凉两热四个小菜,一壶老酒。
三杯酒下肚,往日里口若悬河的解缙今日硬是一句话都没有,邹缉知他胸中郁闷,边斟酒边说:“你这个话匣子今天是上锁了不成?一路辛苦来京,既见不到皇上,也不能就 这样空空地回去,那成什么体统了?”
解缙心下一颤,仰头又喝了一杯,为自己壮胆。从宫里出来,日头一晒,倒让他清醒了,谒见太子,实在唐突,于君臣二人都会不利,接下来的后果呢?他越想越后怕,下意识朝外望了望,本来行人稀少的街上已有了三三两两形迹可疑的人,收回目光,他淡淡说 道:“我平日放浪,于朝堂之事并不留心,又整日在路途,哪里看的见朝廷的邸报?故不 知皇上已北巡了;千辛万苦回来,住驿站时,也不愿搭理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官员,消息皆 无,所以扑空了。谒见太子后才知是进退两难啊!虽不曾声张,但从皇宫出来就似见到了 盯梢的,外面好像还有,还是赶紧走,我不想再连累你啊!”
“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邹缉把酒杯一戳道,“不生事,不怕事,与你尽同乡之谊, 有人告到皇上那儿,又有什么错吗?你呀!”他为解缙惋惜,“为甚不先去翰林院,找故 交旧友议一议,讨讨主意。”
解缙夹了口菜,痛苦地摇摇头。他又何尝不是这么做的,但偌大的翰林院,已不是他的栖身之所了。除随皇上北巡的,黄淮、杨溥、杨士奇倒也热情,但寒暄中已见了言语的 隔膜,又转了几个房间,更冷了,就像喝下去一碗冰水,从里往外寒冷透骨,手脚冰凉, 所以,他才去了皇宫,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再去北京,他的行程已不允许;就这样回去,明摆着的事,准会有人告他无人臣之礼。 皇上会处罚他吗?下狱,坐牢,各种刑具?思绪一远,便惊得他脊背发凉,冷汗迭出,一种大难临头的危险像冬日的寒风一样从四面八方袭来。与邹缉对面而坐,一桌的两侧,已是人生的万水千山了。
“见太子的结果如何,下步怎么办?”邹缉更关心解缙的明日,已然被动,倘有弥补 之措,或能补救于万一。
解缙咬咬牙:“你知道,太子也在跋涉,还能怎样,我会舍命保全。至于本人,想明白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不由人,又奈天何?”
“千万慎重。”邹缉一时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只能解劝。话说开了,事看透了,解缙 仿佛轻松了,边吃边饮,风卷残云。到南疆以后,似乎就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南 的老酒小菜实在太香了,手不停,嘴不停,他好像要把后半生的饭一下子都吃进肚里。看着他的怪样,邹缉直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