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东西全部安顿好,车也打发了。还有,沈文度来了,见还是不见?”纪虎进 门低头道。
纪纲很忙,除了官差,就是女人,留给别人的光景不多,但对于东西和女人的安顿, 他是必问的。纪虎很局促,三句并作两句说。
“见啊!财神爷来了还能不见,请过来,再安排两个侍女伺候。” “是。”纪纲对管家没有秘密,他的所有财货、所有女人都是经纪虎之手到的纪府,尽管纪虎对纪纲的某些做法不大赞同,但纪纲知道,这是兄弟间推心置腹的不同,是为他的前程考虑的。
纪虎是纪纲的叔伯兄长,打小在一起厮混,纪纲成事之后,因痛恨家人当年的漠视和指责,只把言听计从的纪虎带了出来,其他人一概不用。不过纪虎与年少时也有了很大变化,尤其是到了纪府,比年轻时内敛、谨慎,说话慢条斯理,做事亦步亦趋,不越雷池半 步。但该做主的,也不推脱,芝麻粒子的小人或小事他就打发了,对纪纲的忠诚胜过父母, 这让纪纲颇为感动。
工夫不大,一位书生打扮的人进屋,跪下施礼,两拜两叩,十分虔诚,叩拜中带着鼓 动,恭敬中透着潇洒。一袭簇新的杭绸襕衫,一把八成新的流金折扇,在一起一伏中给纪纲带来了说不清的清凉和心满意足。来人四十多岁,方头大脸,面色白皙,风流中尽显儒雅之气。行礼后,立在一旁。
“沈公子此来有何见教?” 来人正是沈文度,前朝尚未缉拿到的要犯。见纪纲翘着二郎腿,才站起的沈文度又一揖到地,头几乎碰到了纪纲的脚尖:“承蒙恩公千岁提携于风雨之中,辗转数年,几近毁灭之家道,中兴在即,今特来拜会,送上金人一对,聊表谢忱之情。”说罢,从袖中取出 一对小金人放在纪纲面前。
但见金光闪闪,满屋生辉,纪纲心里一动,两眼放光,随即,就淡了下来,把玩了一 下,重新放在几案上,努努嘴,示意他坐下。心中盘算着,这个精明无比的商人下一步要做什么。无利不早起,轻易不肯露面的他一定是又有什么花样。他不得不佩服沈家经商的底蕴和智慧,暗暗赞叹沈家的后继有人。 说起沈文度,就必须要说到流传至今的明初着名的吴中巨贾沈万三。沈万三本名沈富,所谓万三,盖因他行三,又指他乃千门万户中的佼佼者,人们送了一个“万三秀”的雅称。 父辈时因家乡遭灾由湖州迁居到长洲周庄,老大、老二相继亡故,老三沈富一面和父亲面 朝黄土背朝天的躬耕垄亩,一面于农闲之时跑到苏州城里做些针头线脑的小生意。也是老 天爷眷顾,父亲在乡下连着几年风调雨顺,攒下了不少粮食;他在苏州城里的买卖也越做 越大,一天天兴隆起来,遂广辟田宅,富累金玉,成为微有名气的一方小贾。
要说这天上掉馅饼的事还真不是没有。 元末,富甲江南的苏州巨富陆德源无后,一路看着并欣赏着沈富的经商和为人,感觉着商道上的奇才现身了,为了结“励商”的夙愿,毫无保留地将全部资财赠与了沈富。 沈富也就是沈万三的发展空间一下子更大了,遂利用元末群雄割据、纷繁扰攘的机会,仗义疏财,广泛结交割据的各方首领,东走沪渎,南通浙闽,远至海外,丝绸布匹药品, 珠宝玉器古玩,无所不营,产业遍布苏州、南京、镇江、浙北、安徽等地,到大明建国时, 三十多岁的沈万三已成为富甲天下的江南第一大贾。
太祖朱元璋出身在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农家,由一个游方僧而成为皇帝,十几年的征战, 攻城略地,夺州并府,不知杀了多少人,抄了多少家,多少富商大贾倾家荡产,他的“仇 富”心理是出了名的。沈万三又岂能不知呢!眼见得天下底定,朱明王朝坐稳江山,为保住自己的万贯家财,沈万三不得不献媚皇帝,为新王朝出上自己的一份大力。
借太祖定都应天、大修南京城之机,沈万三出资筑建南京城,加修廊庑一千六百余楹, 那是多大的一笔开销啊!可完工之后面奏,皇帝却没有表现出一点的兴奋。是嫌自己出力还小?他想,大明刚刚建国,南征北讨,百废待兴,正是东筹西措的用钱之时,那就再出一笔钱,兴许皇上会满意。可皇朝又怎能接受商人的施舍呢?他的心思飞快地转着,忽然想起古代有商人箪食壶浆犒劳大军之事,于是向朝廷提出了以百万两黄金犒劳官军。却不知太祖的想法总异于常人,所有的事他都会往反面去想。
沈万三不说则已,此话一说,覆水难收,注定了倾家荡产的底子。太祖雷霆大怒:“铜臭小儿,手里有几锭金子就敢如此蔑视朝廷,眼中哪有国家,哪有我大明王朝?都说你富可敌国,难道真要与朕为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