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略有耳闻,他可不会轻易救人。而且这些日子我也观察了你们祖孙六人,除了你和你爷爷外,就是一群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当然你和你爷爷也没好到哪去,说你爷爷通敌,我觉得那老头多半是干不出来的。”
韩熊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再者说,烧你们的冷灶又不花我的钱,我只是拿你们当个人看罢了。今天这一袋子饼和酒肉也是我从伙房拿的,又不花老子一文钱,对我又没坏处。而且就算我天天踹你两脚,骂你两句对我也没啥好处。我爹从小就跟我说,对自己没好处的坏事不要做,对自己没坏处的好事要多做。例如在林子里打猎,你要是已经打够了猎物,回家路上又看见一只掉在陷坑里的獐子,那你一定要放它一命。你不放它,它也只能烂在原地,进不了你的肚子里,但你放了它,它下的崽儿也许就会在来年让你不会饿死。”
张恪赞叹一声:“令尊有大智慧!”
韩熊哈哈一笑:“有什么大智慧,我和我爹都是目不识丁的大老粗,再说这两个月你不也在教我识字吗?这袋子饼就当是我的拜师费了。”
张恪也是一笑,说到:“目不识丁未必没有见识,读书万卷也可能鼠目寸光。不过韩伍长,您这烧冷灶烧的如此坦诚直白,将自己的人情说的如此功利直白,我倒也是第一次见。”
韩熊说到:“我读书识字不如你,可是摸人性情你远不如我。就拿你来说,我越是如此坦诚直白功利,将来你万一有复起的那一天越不会忘了我,越会感激我。”
说完韩熊跳下马槽拍拍张恪的肩膀说道:“好了,喂完了马就回去休息吧,这两日年节没什么大事,你们每天把这二十匹马看好就行,我走了。”说完,哼着小曲走出了马厩。
张恪拿着布袋回了居住的破屋,门窗破损的地方用破布简单的封堵了一下,但还是漏风,屋内烧着一堆柴火,让屋里稍稍有了些暖和气。火上架着一个陶罐,里面熬了些稀饭。
屋子里张恪的父亲伯父和两位兄长都回来了,围着躺在茅草垫子上病重的祖父。张琰前两日整日昏睡,只能勉强喂些水米进去,今日精神却好了许多,意识清醒了过来,能勉强说上几句话。众人都知道这怕是回光返照,人怕是熬不过这个年关了。
张琰回到屋内,将布袋中的小酒葫芦拿出来,将面饼和肉交给在火边照看的兄长。张恪拿着酒葫芦来到祖父身边,张琰看到张恪过来,眼睛亮了几分,向着张恪伸出手。
张恪握住老人干枯的手,坐在老人身边,将祖父稍微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将酒葫芦喂到祖父的嘴边。张琰喝了一口酒,烈酒入喉,张琰又清醒了几分,开口问道:“恪儿,这是哪来的?”
张恪将今日在马厩的事及韩熊所说的燕行云被册立为世子和来到辽西一一告诉祖父。张琰听完,眼睛一亮,本来浑浊暗淡的眼眸中又重新燃起了精光。
思考了一会儿后,张琰握住张恪的手说道:“恪儿,这是你的机会,这是我们张家的机会!那日世子殿下在燕京城门为我等说了话,那就证明世子殿下相信我等是被奸人陷害的。现在他又来了辽西,恪儿,你要把握住这个机会,你懂吗?”
张恪紧紧握住祖父的手说道:“祖父放心,我懂,只要有一线生机我肯定会牢牢抓住,为我张氏一族,为祖父洗清冤屈,带着我们张氏一族重返燕京。”
张琰却摇了摇头,看向屋内的其他人说道:“都过来!”
看到儿孙都凑到身边后,张琰说到:“你们这些人,平日里治学还可,但非为官之才。将来若是恪儿有复起的那天,你们帮不上他,反而只会拖他的后腿。我大概是要死在这锦州城外了,将来若是能够昭雪平反,除了恪儿以外,你们不得返京,不得为官,就在这锦州城安家,在此治学,把张家其他人也都接到这锦州城,听明白了吗?”
张琰的两儿两孙跪在老人身边,哭着哭着说道:“儿子(孙儿)记住了,谨遵父亲(祖父)教诲!”
张琰看着屋顶叹息道:“年关难过年年过,今年这年关,老夫怕是过不去了。”
祥嘉十四年腊月二十九,曾经的大虞资德大夫正治上卿燕王行在御史台右御史大夫张琰,以一个罪囚的身份病死在了锦州城外军营中的破旧茅屋中,死后只得一席草席裹身,草草埋在了锦州城外的树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