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做多少次梦,张川柏都觉得李治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但十三岁的李治出现在面前,张川柏决定抛开梦中的各种“成见”,重新认识这个人。
他认识的,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即将开席,有几个伶人出来,在正堂外的院里奏乐佐餐。
菜上了几道,音乐停下,要上正菜了。
一个庖厨牵着一头活羊到阶下,向众人行礼后站起,翻出一把亮着寒光的尖刀,熟练地将羊放倒。
现场杀羊!
这是唐代有名的——过厅羊,招待贵客必备。
张川柏看过杀鸡杀鸭杀猪……对此并不害怕,就是觉得这种风俗有些奇怪。
为了炫富吗?
羊杀好之后,庖厨呈起一盆彩色的丝线,请各位宾客选部位。
身为主人的韦玄贞请晋王先选。
李治爽快地指了指羊里脊:“这块。”
庖厨顺滑地将一大块里脊切出来,仆从用红色的丝线系好。
李治笑道:“张川柏认出了本王,奖励你先选!”
张川柏礼让两句,走到刚杀好的肥羊前。
鲜红的羊肉似乎还会跳动。
选哪一块好呢?
没经验啊!
他指了指羊肋条:“要这块吧!”
庖厨又熟练地割下几条肋条……丝滑得让人觉得这刀是锋利的宝刀。
仆从用蓝色彩色丝线绑住肋条。
剩下四个人,每人选了一条腿。
张川柏暗暗想,幸好自己没选腿,否则其他人不好分啊!
庖厨将羊肉带下去烹饪。
等待煮羊肉的时候,“考一考”开始了。
……
年纪最大的太常博士吕才率先提问: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出自哪里?”
“根据人的生辰、长相,预言吉凶祸福、贵贱寿夭,有没有依据?”
有意思的是,吕才是反对“面相”论的,而在场的裴行俭是相面高手。
张川柏无论怎么回答,其中一个人都会反对。
他谨慎地回答:“生辰长相和命运是否相关,我不是很清楚。但我听说‘相由心生’,内心善良的人,即使长得不那么好看,也会给人温暖和蔼的感觉。”
吕才和裴行俭都点头认可。
裴行俭沉默片刻,接着问:“茴香豆的茴有几种写法?”
张川柏:“……四种。”
茴、回、囘、囬。
“‘那’字有几种读音?”李治亲自问。
张川柏汗颜:“……我不知道。”
李治笑道:“曹大夫是训诂学大师,你怎么连‘那’字有几种读音都不知道?”
张川柏谦虚地说:“我没听老师讲过,请大王赐教。”
“有八种!”李治微微得意。
张川柏一脸敬佩……你厉害,你厉害。
“周三径一之率是什么?”李治又甩出一个难题。
张川柏目光一亮:“这个我知道!3.!”
祖冲之研究圆周率,认定数值在3.和3.之间,张川柏的答案再精确三位数。
李治将信将疑,但又不能说张川柏答错了。
他命人取出一张纸,指着上面的字说:“你读一遍,读错了就算你输,你不能再考我,还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那幅字。
学识渊博的吕才,擅长书法的裴行俭都皱了皱眉。
张川柏问:“这是什么?”
“前几年在关中出土的石鼓,上面有这些文字,是大篆的一种。”李治挑衅地说,“曹大夫研究大篆古文,你一定认得这些字?”
张川柏一脸控诉。
你拿刚出土的文物问我?
就算是曹夫子,都得研究一段时间才能辨认吧?
他反问:“诸君可认识?”
裴行俭摇头:“不认识。”
其他人也都摇头。
李治说:“你也不认识?那就算我赢了?我有个要求……”
“可是,拿所有人都不认识的字来考我,是不是不合理?”张川柏据理力争。
“嗯……因为你是神童,我以为你懂别人不懂的啊!”李治理直气壮。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做神童,就要背负神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