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浓稠的墨汁,将南昌城的按察使衙门紧紧包裹,仿佛一个巨大的黑色茧壳。衙门的屋顶在黯淡的月光下微微泛着冷光,瓦片的纹路若隐若现。一枝梅如幽灵般潜伏其上,黑色的夜行衣与夜色完美融合,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的呼吸轻缓而均匀,仿佛与夜晚的微风融为一体。
按照更夫所指的方向,一枝梅悄然来到最后一进房屋处。他轻盈地倒挂在帘口,动作如同灵猫一般敏捷。用刀尖在窗户纸上轻轻戳出一个小孔,那细微的声响几乎被夜风吹散。透过小孔,屋内的景象如同画卷般展现在他眼前。
屋内,灯烛辉煌,光芒摇曳不定。跳动的火苗将房间里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黄色光晕。杨璋身着华丽的官服,丝绸的质地在灯光下闪烁着细腻的光泽。他眉宇间阴鸷与傲慢交织在一起,那深深的纹路仿佛是内心欲望的刻痕。他微微扬起嘴角,自负的神情如同面具一般紧紧贴在脸上。他的眼神中,满是对权势的狂热追逐和对富贵的贪婪贪恋。他不时地微微转动身体,官服的褶皱随之轻轻摆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旁边,半老妇人端庄大雅,气质沉稳得如同古老的钟鼎。她微微皱着眉头,脸上写满忧虑,那深深的纹路仿佛是岁月刻下的对丈夫的担忧。她身着一袭深蓝色的长裙,裙摆处绣着精致的花纹,每一针每一线都透露出她的高贵气质。她的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插着一支简单的玉簪,散发着淡雅的光芒。她的眼神中透露出睿智与坚定,仿佛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照亮着正确的道路。她微微抿着嘴唇,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手指轻轻绞动着,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安。
还有一位二十岁上下的女子,小家碧玉却美貌天然,不沾丝毫风尘之气,宛如清晨的花朵般娇艳动人。她身着淡粉色的衣衫,袖口处绣着几朵小巧的花朵,如同她那温柔的性格一般细腻。她的头发如瀑布般垂落在肩头,几缕发丝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她是杨璋的妾室。妾室眼神中既有对杨璋的畏惧,又含着善良与温柔,那复杂的神情如同细腻的画卷,展现出她内心的矛盾与挣扎。她微微低垂着头,双手紧张地揪着衣角,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
一枝梅心中暗自揣测:“这老的定是杨璋之妻,那年轻的想必是他的妾室。”
正欲有所行动,却听到屋内传来对话声。
只听那半老妇人缓缓开口道:“老爷,听闻邺天庆与雷大春不日便要归来?”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如同清澈的溪流在山间流淌。
杨璋微微点头,说道:“至多五日,他们必有一人回来。只要他们其中一人归来,便可与王守仁那匹夫开战。我好心劝他,他却不领情,反将我大骂一顿。如今当今皇帝任用阉宦,谗害忠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整日提心吊胆。宁王虽是藩王,却对下属极为宽厚。我归顺于他,将来他成就大事,我何愁没有封侯之位。可恨王守仁不识时务,骂我背叛朝廷,甘心从贼。你说这气人不气人?若能擒住王守仁,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以消我心头之恨。”杨璋说话时,脸上愤怒之色如燃烧的火焰,双手紧紧握拳,关节处微微发白。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对王守仁的怨恨和对宁王的盲目忠诚,全然不顾自己行为的对错与后果。
夫人轻叹一声,那声音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带着无尽的哀愁。她语重心长地说道:“老爷只图眼前富贵,却不顾将来祸患。宁王虽待人宽厚,可他毕竟是有心造反,名不正言不顺。老爷且想想,如今你能坐上按察使司之位,若不是朝廷厚恩,何来今日之地位?宁王擅杀朝廷命官,居心造反,此时正是人臣尽忠报国之时。老爷不能讨贼也就罢了,若再去依附逆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在我看来,宸濠虽势大,但终究难成大事。一旦他被擒获,必定按国法处置。我虽不懂什么大义,但也知道跟随逆贼绝非正道。老爷若能顾念夫妻之情,回想祖宗遗训,即便不能成为讨贼忠臣,也应及早回头。或者暗中与王元帅联系,作为内应,待贼兵失败后,也可免罪。若只贪图眼前利益,我担心贼兵一败,老爷也难以逃脱国法惩处。与其事后后悔,不如现在谨慎行事。更何况王元帅麾下能征善战之士、武艺超群之人比比皆是,他们皆是忠心亮节、扶弱锄强之辈。宁王虽有邺天庆、雷大春之流,但他们不过是有勇无谋之徒,怎能与王元帅的人相比?还有那余半仙、余秀英,也只是旁门左道,用邪术欺人罢了,怎比得上王元帅亮节孤忠,堪称一朝名臣?老爷请仔细思量。我虽愚笨卑贱,但也知道夫唱妇随的道理,可此事关系重大,不得不苦口相劝。若老爷不听,将来不但有杀身之祸,还可能连累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