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第一次听到裁缝的名字,也是第一次听到美银铃般的美妙声音,也是第一次知道美服侍裁缝吃他应该吃的药。
“明,吃吧。”美轻声说,“良药苦口,你坚持服几剂一定会见效的。”
“美,好媳妇。”裁缝耳语般地回应,“我听你的。我坚持到底,绝对不会让你失望。我最近觉得人精神起来了。”
“明,这月初五,我哥哥结婚。你……”美没有一口气把要说的话说完。
“美,我知道。”裁缝接过话头,“我已经向厂里透支了两个月的工资,还向互助会借了些钱,可以给你哥一份还算过得去的份子钱。”
“透支两个月工资?”美禁不住问,“两个月,这两个月我们喝西北风?”
“我已经申请了困难补助。”裁缝急忙补充说明,“工友和工会干部都知道我们的困难,一定会给我困难补助的。再说我姐姐不是每个月都资助我们一些钱么。我们会挺过去的。”
“你姐姐,她……”美欲言又止。
“怎么啦,姐姐她怎么啦?”裁缝急切地追问。
“姐姐,她说最近自己手边紧,所以不再资助我们了。”美顶开朗,她接着说,“今后我们要自力更生了!”
“我下班后在家里缝制一些衣裤你拿到小街小巷去买,这样可以添补一些家用。只是让你受苦了。”裁缝内疚地说,“如果你愿意,我教你踩缝纫机,再教你裁剪技术,你就成了我的贤内助啦!”
说着裁缝和美都开心地笑起来。
那是我高一的寒假的一个夜晚,我正在看契诃夫的短篇小说《套中人》。一看到对套中人别里科夫这些描写“他总是把一切物件都装在套子里……他的脸也好像装在一个套子里,因为他的脸老是藏在竖起的高高的衣领里面……总而言之,别里科夫总是想把自己包裹起来,好像要与世隔绝一样,他不影响外界,外界也别想影响他……”我立刻就联想到裁缝。
在我们大院里人们难得看到裁缝,因为他体弱身衰总是天不亮就步行上班去了。因为厂子离家很远,常人走这段路可能只要几十分钟,可裁缝却要走上个把钟头,所以他不得不早起早走。当大院里的人起床时,裁缝已经走在上班的路上了。说到下班回家,裁缝更不会去坐一站公交车,他到家的时候,大院里的人可能已经上床睡觉了。至于班外八小时和公休日,裁缝更忙了,他要抓紧时间缝制衣裤好卖些钱贴补家用。谁还能看到他在院子里露个脸?
正在我莫名其妙地把裁缝跟别里科夫作比较的时候,透过薄薄的隔墙板传来了美压抑着的哭声和夫妻俩的谈话。
“我会好起来的。”裁缝安慰美。
“都这么长时间了,你也服了那么多剂药,一点也没……我真的受不了……”美带着哭声说。
“我觉得参加过你哥的婚礼,你变得心急起来了。”裁缝耐心地劝说,“我这情况,是让你难受。我已经努力地吃药,还喝过你找来的偏方,那难以下咽的苦胆一样的药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看到我哥和嫂……我再也忍不住……”美火急火燎地冲口而出。
“你先用……安慰安慰……”裁缝无可奈何地说。
有一天美求我帮她写一封信,还哀求我要替她保密。
我故意难为她说:“为什么要保密,你要把保密的原因告诉我。不告诉我,我就不替你写这样的信。”
“你隔着这薄薄的墙板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和明的情况。”美大大方方地说,“我实在忍不了了。我要找他来……”
原来美是要写信给“他”的。
“他”叫坚,是美的表兄。他们俩互相爱慕,早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本可以煮熟了的饭,端上桌。可是因为要“姑换嫂”,所以这已经煮熟了的饭就成了冷饭。现在美求我写保密的信,就是要冷饭重炒。
“你不应该替她写这样的信。”听了许久裁缝与美的情语的蓉突然暴出这么一句斩钉截铁的话。
“从女人的角度讲,你应该支持我替她写这封信,”我对蓉的反应很不解,于是说,“美已经尽她所能,挽救这段被人强加的婚姻。从法律上讲,无性的婚姻是不受法律保护的。”
“所以美就扑向你!嘻嘻!”蓉开了个玩笑。
蓉的玩笑让我愤然而起,拍了一下桌子说:“你的玩笑很过分,你可以卑鄙美的无奈的行为,但你不能不尊重我的人格!”
蓉知道那一下拍在桌子上的手掌,本应该拍在她的脸上。她见我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