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哥”刚走出门,智就晕倒了。
玫哭着、摇着、喊着:“爸爸,爸爸,你怎么啦!你不要吓我呀!”
俊制止玫:“不要这样,伯父是气极攻心,你让他静静地缓过气来。”
玫这才想起智曾经患过心脏病,就急忙在他的衣袋里找药。俊也忙着倒开水。玫敲着自己的脑袋说:“我是个不孝的女儿,连父亲有心脏病都忘了,要不是你提醒,这不耽误事了么?爸爸、爸爸,你快吃药!”
俊说:“别慌,伯父怎么能自己张嘴呢。你把他的嘴撬开,我才能把药灌进去。”
吃过药,智慢慢地缓过气来。他睁开眼,见玫哭成了泪人,反倒安慰起玫来:“傻、傻孩子啊。我没事,不要把我的宝贝女儿哭坏了。”又伸手为玫抹去泪花。
父女情深,两人抱在一起哭开了。
俊知道,这时候安慰会起反作用的。他默默地坐着,他感到了人间真情。这跟他在禄福公司看到的情景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玫,真是个孝顺的女儿。”在父女俩停止哭泣以后,俊这样夸奖玫。
玫,含羞抹泪说:“你不要挖苦我,是我拖累了父亲,还说什么孝顺。”
智,擦去泪水说:“你们一定想知道我签下这份文件的缘故吧!”
俊和玫齐声说:“当然、当然!”
“这是我藏在心中十几年的事了,我原想把这个秘密带到我应该去的地方。”
智,万千往事涌上心头……
“大陆解放前夕,我从上海某美校毕业。我是学水彩水粉画的,对水墨画——传统的国画——也感兴趣。我的同学和同乡琪是学油画的,他对民族传统画技法也十分重视。因此我跟琪就倡议组织了一个社团——西画民族化研究会。
有十几位年轻的画家参加了研究会。其中有一位女画家瑶,容貌秀丽,举止端庄,造诣颇深。
对瑶的追求成为研究会内一场不宣而战的‘内战’。我也因此跟琪成了情敌。那时候,年轻人之间的感情纠葛常常是有理有节地公平竞争着,我与琪自然也是这样的。
画画的人,创造出美的境界,但男画家自身却很邋遢。而我呢?是最为邋遢的。画画的时候,虽然披上了工作服,但油彩仍然要粘上衣襟、衣袖,我也懒得洗。往往袖子都油光发亮了,衣襟也五彩十色了,才往水盆里一泡,而这一泡又常常久而久之不洗出来。”
老人累了,停顿一会儿,抹了抹胡须,又拉拉衣袖,拍拍衣襟,对着玫笑笑说:“现在不再邋遢了,因为有我孝顺的女儿啊。”
老人转向俊:“玫,就如你所说,孝顺啊!她从不让这里护理员给我洗衣服,每隔一两天就要来院,亲自为我洗衣服。所以我现在是穿的最干净、最笔挺的一个老头。”
“因为我的邋遢,就免不了得到瑶的特殊照料,她隔三差五的就要来一次我的画室,替我洗掉泡在盆里的衣服,要不就‘命令’我及时地换洗身上的脏衣服。一周半月也要对画室进行一次清理……
老人沉浸在甜蜜的回忆中。
“我们经常结伴出去写生。
“在杭州的六和塔下,我们边画边聊起了倒毁的雷峰塔,从而又联想到比萨的斜塔……
‘我们想画遍中国,我们更想到艺术的殿堂——佛罗伦萨、巴黎与罗浮宫。’
瑶,有个心愿,她想到佛罗伦萨深造,她想在巴黎看到《蒙娜丽莎的微笑》。她有很多很多的想法,但由于当时的经济条件的不许可,都变得像天方夜谭一样飘渺迷茫。
我多么想让瑶的愿望得到实现啊!虽然当时我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明确,但作为一对恋人却是得到社内公众承认的。我常常因为无法帮助瑶实现她的梦想而痛苦。我甚至无端地埋怨起生我养我的家庭来了。为什么我的家就不能像琪那样要啥给啥?为什么我要在清贫中奋斗?
琪是我们中间的‘阔少爷’,其实他也只是一个乡下土老财家的少爷。阔,也不能阔到哪里去。但他生性豪爽,他是‘千金散尽还复来’的积极支持者。所以只要他身上有钱,社里用的,社员花的,他都慷慨解囊。他在社里就有了孟尝君的美誉。可他的钱也只能从家里‘捞’来,容不得他过度开销,因此他也常常囊中羞涩。一时当不了孟尝君了,他只好借故不来。
琪竭尽全力追瑶,可不知什么缘故,瑶却没有积极的回应,而对我她却十分主动——虽说不是示爱。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