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宋清芷未曾踏上东洲这片土地,也许她这辈子都无法靠近徐知月和陆子虚半步,更别提能与二人相伴多日了。
正因如此,此刻的宋清芷笑靥如花,那弯弯的眉眼间流露出的愉悦之情溢于言表。
任谁见了都会知晓她是发自内心的欢喜,绝非佯装出来的强颜欢笑。
要知道,若是有哪家的晚辈胆敢在外人面前直言自家的家风不正,甚至毫不避讳地直呼家主之名,定然会被旁人视作缺乏教养之举。
然而对于深知其中缘由的徐知月和陆子虚来说,她们不仅丝毫未觉宋清芷此举失礼,反倒认为她理应再多咒骂几句才好。
以免她将心中的愤懑硬生生地憋回去,万一长久憋闷气坏了身子反倒不好。
正好脚下乃是陆家府邸,守卫森严。
即便宋清芷说出些惊世骇俗、大逆不道的话语,也绝不会传扬出去。
此时此刻,陆子虚、徐知月以及她膝上的小狸正满含怜惜地注视着宋清芷。
在两人一猫的眼中,宋清芷宛如宋家这棵病入膏肓的竹子所孕育出的一根上好竹笋,与整个家族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突然之间被三双或大或小、各具特色且风格迥异的眼睛这般紧紧盯着,宋清芷顿感浑身不自在,一时间连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安放了。
“大家怎么都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我太过矫情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面露尴尬之色,似乎觉得自己刚刚打扰到了徐知月和陆子虚二人之间的交流。
紧接着,宋清芷赶忙开始道歉:“真是抱歉!或许是以前都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吧,所以今天才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
表姐,还有子虚道友,你们放心好了。
往后我一定会把握好分寸的,绝对不会再给各位增添任何负担。”
被迫聆听他人喋喋不休地讲个不停,真算不上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情。
宋清芷对于这一点可谓是深有感触。
想当初,刚刚从中洲启程之时,那与她一同前行的宋涛,嘴巴就如同连珠炮一般,在她耳畔喋喋不休地说了整整半天的车轱辘话。
他所说的那些话语,翻来覆去无非就是强调着一个核心观点:
宋清芷身为宋家供养的小姐,只有宋家繁荣昌盛、越来越好,她本人才能真正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并且还不断地告诫宋清芷要认清现实,如果仅仅依靠她自身的能力和条件,那么这辈子恐怕都难以寻觅到像陆子虚这般优秀出色的道侣了。
做人呢,就得学会知足常乐,别总是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
宋涛就这样唠唠叨叨、絮絮叨叨个不停,犹如一只恼人的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令宋清芷感到无比烦躁,心中烦闷不堪。
但又因为同在一艘大船之上,她实在是无处可躲、无法回避。
幸而当时并没有其他人附和搭腔,否则这场令人头疼的“演说”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也许正是由于无人回应,宋涛最终也觉得无趣,他那场自导自演的独角戏才没有继续上演下去。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自那以后,宋清芷在跟别人打交道的过程当中,就特别注重这方面的问题。
也正因如此,自从离开扶风城外面的苍梧秘境,一直到现在身处陆家的正厅里为止,宋清芷始终秉持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这样一个原则。
除非是偶尔跟陆子虚拌拌嘴之外,其他大多数时候,她都保持沉默。
尽可能地减少说话的次数,目的就是不想因为自己过多的言语而给周围的人带来情绪上的压力和困扰。
徐知月记得曾经在某一本杂书上面读到过这样一句话:“人们在感到幸福时会变得话多,这是幸福的一种表现”。
宋清芷此刻完全就是穷人乍富的心境,紧紧地握着来之不易的钱财\/幸福,仿佛一松手它们就会如同流沙一般从指间溜走。
这种恐惧使得她在言语之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种卑微的讨好意味。
徐知月看着眼前的宋清芷,心中不禁涌起万般感慨。
仅仅只是一点点的温暖,就能让宋清芷如此贪恋不舍,由此可见,她过去的生活究竟有多么孤独无助。
想到这里,徐知月觉得宋清芷这所谓的宋家小姐身份,不要也罢。
在此之前,徐知月原本已经下定决心,一旦抵达玉兰城,就要毫不犹豫地甩掉身旁的这两块“牛皮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