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夜都在不停见人。
宣陵衙门上从第一天挂上宣陵知府的头颅以后,后面的每一天都有新脑袋挂上去,朱红大门上血迹斑斑,每一个路过的官员都噤如寒蝉。
扬州的大夫们离得近,很快就赶来宣陵查看病症,翻阅古籍,核实秦苏给出的种种措施,京城里的太医晚几天赶到,马不停蹄开始专家会诊,集体讨论用药。
许多人劝景熙帝先行离开,不宜过久停留于瘟疫之地,景熙帝一概不理。
天子坐镇,所有部门人员的效率达到最高,只半个多月,瘟疫治理就大有成效。
这其中还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因为此前从未有过接种牛痘的例子,虽然太医大夫们都说没问题,民间众人却多有疑虑,不敢以身犯险。
秦苏和叶衍当众接种,又连着几日出府走动,百姓们看到公主和将军之子都没表现出什么不妥以后,才蜂拥而上。
事后景熙帝严厉斥责了秦苏,被秦苏用撒娇大法顺利躲过。
他们一行人在宣陵停留了足足二十多天,才继续启程。
而他们在这里耽误太久,接下来的行程就紧凑许多,秦苏刚进扬州时想多玩几天的计划泡汤了。
景熙帝心疼女儿,不忍心看她失落,在春容城时借口休憩,还是多留了一天。
他换上便服,带着秦苏和叶衍出去逛街,假称这是自己的一双儿女。
叶衍对自己一跃成为皇子王孙没有什么感觉,但是秦苏左一个甜甜的“哥哥”,右一句脆生生的“兄长”,听得他晕头转向,分不清东西南北。
景熙帝不知道其中缘故,还调侃道:“你这长大要做将军的人,居然认不出方向,难道将来也想做个飞将军?”
飞将军就是李广,有传闻说他是个路痴,在漠北之战中就是因为迷路才打了败仗。
叶衍无法解释,只好背下这个说法,低声道:“臣、我回去会多加练习。”
才说完,秦苏就扯他袖子,好奇道:“哥哥,那边好多人排队,不知道在卖什么,快过去看看!”
叶衍迷迷糊糊答应:“好好好,看看看。”
景熙帝:“?”
他对身边人奇怪道:“叶泓涛是怎么养儿子的?平时不许叶衍出门吗?怎么叶衍瞧着没怎么上过街的样子。”
远在京城的叶泓涛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不满地放下手中书信:“这臭小子,家书就写几行字,这是敷衍他爹呢。”
叶夫人正逐字逐行看另一封信,闻言头也不抬道:“有一封信写得细就够了。”
叶泓涛看了看夫人手中的书信字迹,再看看自己手中那张纸,莫名悲愤:“亏我听说宣陵城瘟疫的事情还急得嘴上长泡,白操心了。”
“谁叫你操心了?陛下在那里,还能有什么问题。”叶夫人看完最后一行,小心地将书信收好,感慨道,“倒是昭阳公主,此番名声更响亮了。”
临大事而有静气,以垂髫之年面对瘟疫还能思虑周全,见杀戮而无畏惧,踏血谏言痛斥误国奸佞,敢常人之不敢,舍千金之尊率先接种天花疫苗。
如今满城上下的说书唱曲话本子,将此事传得神乎其神,甚至都有传言说昭阳公主是仙人转世,所以才屡屡有奇思妙想。
世人都爱追捧天才少年少女,一时间秦苏的名声更上一层,连带着叶衍也声名大噪,叶泓涛和叶夫人平时出去交际,都被人询问咋教孩子。
大家都琢磨,学不来景熙帝,还不能学学叶将军吗?
叶泓涛一脸懵逼,祭出万能凡尔赛语录:“我们没费过什么心思。犬子平时多在宫内,想来是赵大人名师在上,才侥幸有几分明慧。”
然后大家一想,是哦,秦苏和叶衍都是赵长德的学生,这么看来,赵长德真的很厉害。
这也间接助力了赵长德后面推出报纸顺风顺水,大获成功。
想到从前叶夫人说的话,叶泓涛喃喃道:“纵观古今,便是储君,也没有几个这样小的年纪就有这么大的名声,昭阳公主只是公主啊,长此以往……”
长此以往,世人只知天子膝下有昭阳公主,谁又在乎其它皇子呢?
没有民心加持,皇子们如何争夺储君之位?或者说,他们连入场的资格都拿不到。
最重要的是,陛下似乎对当下的情况发展全然是默认态度,没有一点想要阻止的意思,陛下想做什么?
“陛下大权在握,是少有的英主,我瞧着满朝文武,也无力与陛下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