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住栏杆,看着猴子在破木房前面的土坝子上,坐在一根条凳子上,用他完好的右脚不知疲倦地踩着易拉罐,我的后背心就一阵发凉。
都快要过春节了,北门坳还在忙碌,挖机伸着它的铁手臂,正在撕扯着那些矮瓦房。
听说,过了春节,玉竹花园二期又要破土动工了。
县城正在快速发展,难道我就这样,孤怜怜地躲在清静之地,当一个看客?我心有不甘!
我得回县城来,我不能当旁观者,即使当不了开拓者,也要做一个参与者!
县城,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现在,我却感到好陌生。
我下山去,决定去找猴子聊聊天,打听一下县城里一些看不见的事情。
猴子见我到来,有些惶恐,站了起来,他左脚似乎比右脚短一些,站起来整个身子都向右倾斜。他一个劲朝我傻笑,衣着单薄,身上却冒着热汗。小猴子也没闲着,在分捡着散落一地的瓶瓶罐罐,他同他父亲一样,又黑又瘦,衣服脏兮兮的。小猴子不认识我,看了我一眼,又埋头认真干活了。
“猴哥,好久不见了!”我掏出烟来,递给猴子。
猴子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双手把烟接到手中,不点,眼神飘浮不定,微笑着对我说:
“远哥,叫我猴子就行了!你看……我这个地方,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
我掏出打火机,给猴子点烟。
猴子把烟放进嘴上咬着,双手捧着,他的双手在不停地抖。
我给猴子点好烟,扶他坐在长条凳上,我坐了下去,点了支烟。
猴子抽了口烟,盯着灰蒙蒙的天际,问我:“远兄,有事吗?”
我笑了笑,说:“心里憋得慌,在文笔塔上透气,看到你了,就下来找你聊聊天!”
猴子把眼光放在他那堆废品上,说:“远兄,我这辈子算是真的废了!”
我拍了拍猴子的肩膀,说:“三穷三富不到老,只要活着都有希望!”
猴子叹了口气,说:“以前我也是这么想,总以为失败了还可以重来,现在看来,就是个笑话!”
我说:“别灰心,一切还来得及!”
猴子又叹了口气,苦笑道:“今年这个年都快过不下去了……不是看到儿子无依无靠,我真想一死百了!”
我不是来听猴子诉苦的,我的苦还找不到人去诉说呢!我冷笑着说:“猴哥,你还记得西门湾对面那块三角洲不,那里的田还有人种吗?”
猴子心不在焉地说:“那个地方,过去种地都得划船过去,不方便种,全荒了!”
我心里一喜,抓着猴子的手说:“猴哥,有兴趣没有,我们去三角洲种地去!”
猴子笑道:“远哥,你不是开玩笑吧!你好好的工作不要了?你真想种地,我北门坳还有块地,你拿去种得了,反正是放荒!”
以后,北门坳的地可是寸土寸金啊!说不定,猴子以后还是会有“钱途”的,只是他自己还没有想到这一步。
我问:“猴哥,你那块地有多大?”
猴子问我:“你真打算种地?”
我说:“不是我打算种,是我爸妈在家闲得慌,想找块地种点菜打发时间!农村人就是这样,到了城里,不种点东西,心里就不做主!”
猴子说:“我那块地有点偏,到二中斜对面,只有半亩多点,以前我父母亲在的时候一直在种,现在全长荒草了,伯父伯母愿意种,随时去种都可以!”
我又拿出烟来一起抽,笑着说:“你那块地离我家太远了!”
猴子自己用烟屁股点了烟,愁眉不展道:“谁说不是呢,我找了好几个人去看,都没有人看上这块地!”
我问:“怎么,你想转让那块地?”
猴子苦笑道:“谁想卖啊?债主每天上门,没有办法啊!”
我说:“你带我去看看吧,说不定我哥要买。”
猴子脸上的愁云散开了,站了起来,说:“我骑三轮车带你去!”
我也站了起来,说:“打的去吧,钱我出!”
这个时候,小猴子突然看着我。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仇恨。
我心里一冷,摸出钱包,抽了五百块钱出来,递给小猴子:
“好好读书,钱拿着去买套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