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有多大,阴间又有多大?这个问题,恐怕没有人能给出明确的答案。阴间到底缘何存在,名为“神”的产物,到底为什么会降临?有这种唯心,进化论又有没有意义?这些东西,太过复杂。
薛礼一路上跟着鬼差穿梭于黄泉海中,一路上没有再碰到半个死者,倒是见到了一艘驳船,或许那就是黄泉摆渡人的船只。然而船上没有摆渡人,也没有死者。他们不知道已经穿行了多远的距离,也不知道穿行了多久,一路上除了那艘船外,什么其他东西都没有见到。若不是知道路线没错,他都要以为这鬼差在故意带他去错误的地方了。
等一下,为什么,知道路线没错?
薛礼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他有些茫然地望向四周,阴间,这个自己本应只机缘巧合来了几次的地方,这个自己……曾经俯瞰过的地方,为什么,如此清晰,如此熟悉?
黄泉海很大,但终究是有尽头的,在给予足够的时间后,薛礼和鬼差终于来到了彼岸。然而,远处的悲鸣越发清晰,甚至到了让人胆寒的地步。薛礼只觉得自己的眼睛猛地跳了跳,随后是一阵剧痛,红,红,满目血红。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双眼,感觉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要淌出来。
但这痛感戛然而止,不适在瞬间消失。薛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他稳了稳身体,才看到那鬼差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大人,您可还好?”
听着这小心翼翼的问话,薛礼摆摆手,道:“没事,你不用紧张。”
鬼差却不改愁容,锁着眉头道:“大人,真的要继续过去吗?前方……很危险。”
活人再强大, 也无法介入这场战役。
他很害怕,他很怕死。他知道自己的同僚都已经受到了征召,除却背叛的那些,其他人现在或许都在殿中厮杀吧。可是这一战不同以往,会死,他们都会死,无论是鬼差还是“神”,都会死。鬼差很害怕,他只想活下去,他不想化为没有意识的“聻”,也不希望自己存在的痕迹彻底消无——
他是个逃兵,不想上战场的逃兵。
“不,不用过去了。”
薛礼的话,让鬼差愣了一下。他本已经做好了被迫带薛礼前往战场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对方拒绝了,自己本来在规划的逃跑方法也再派不上用场。
“我介入不了那边,只是,可以帮到一些事情。”
薛礼把目光投向面前的森林,黄泉海的彼岸,是一座森林,没有被人世记录的地方。薛礼却很清楚这地方的玄奥:这座森林不知为何存在,面积很大,进去之后很容易迷失方向,因此被称为“迷失之森”。这却是困住“罪人”的第二道关卡,有罪之人偷渡黄泉海后,没有引路人,大概率会永远迷失在森林里。
阎罗也不知晓,迷失在森林里之后会发生什么。起码,官方从未成功找到过在森林里迷失之后的死者,连聻都没有,这座森林,像是把迷失之物全部吞了下去。
而现在,森林里传来了清晰的打斗声。
“大,大人……那,那是?”鬼差吓得瑟瑟发抖,迷失之森的大名他当然知晓,可哪里听说过有人会在里面打架?战火,已经波及到黄泉海边上来了吗?
薛礼没有回答,眯起眼睛,脚一蹬地,整个人就弹了出去。鬼差一怔,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呆愣在原地。
“怎么可能,活人在阴间,竟然没有受到压制?”
他的话最终消弭在空中,而思忖了半天后,鬼差最终咬了咬牙,也是闪身向着森林内跑去。在那一瞬间,他似乎被什么力量强制性束缚住了——
保护他,保护他……保护那个活人。
迷失森林的路线,清晰地映在脑海里。薛礼连停顿都没有,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种速度,这种力量,一切归于本能,即使有无数树木,他依旧瞬间抵达了打斗声传来的地方。却见大片大片的树木已经倒下,漆黑的锁链划破虚空,不断地收割着高大的树丛。与那位一袭黑衣的男子交战的,是一团烂肉。
没错,是烂肉。
那东西比先前拉自己进来的肉块还要恶心狰狞,却如人一般长出了四肢。只是那四肢不协调,只是强行拼凑上去的,身体部位是不断蠕动且律动的肉团,没有五官,没有性征,除了长出来的四肢,就只有一团团拥挤在一起的肉块。
那黑衣男子的本事不小,即使已经遍体鳞伤,依旧死死地牵制住了那团烂肉。他手中的锁链似乎与普通的鬼差不同,能轻而易举地洞穿这些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