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眼矮几上刻着的棋盘,反身从炕头取过两缸围棋子,将一缸递予崔宏道:“且弈棋。”
崔宏哭笑不得,只得接过,置于矮几一角。慕容垂按下一粒棋子道:“究竟何事?”
“代国西部大人长孙他——此人乃代王亡兄长孙斤嫡嗣。长孙斤本姓拓跋,初为今代王之母独孤太后立为代王,而国内不靖,尤其独孤太后死后,其侄独孤大人夺取代都盛乐,诸部皆叛,附独孤部,拓跋斤仅余平城一城!今代王时为质于石虎,拓跋斤得高人指点,以为唯有迎立于独孤太后为嫡子,而为质于中原羯赵之今代王,或可得诸部拥戴,而恢复旧业,乃迎归立之,自离都出五原镇守。此事殿下不容不知。代王乃以之为西部大人,封爵五原公。拓跋斤本先王长子,出走之后,既有西部之地,复有五原公封爵,也便心甘,恐子孙以其本为长子,而觊觎大位,遂自改姓为长孙。数年前长孙斤亡故,便由其长子嗣爵,承袭其位。今日来者,便是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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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慕容垂淡然道。
“长孙他非仅随从数十百人,而是与其弟共率二千人马至此!”
“哦?!”慕容垂听言至此,也忍不住担心起来。
崔宏伸手按在矮几上,凑近慕容垂道:“我闻平城有童谣,道‘得中山者得天下’!长孙他率众来此,我恐是为童谣所惑,将夺公主!”
慕容垂笑道:“中山为大燕一郡。‘得中山者得天下’,莫非不是指大燕将一统四海?”
崔宏正色忧道:“此童谣若出邺都,自是殿下所言之意,然此童谣出自平城!代北小国寡民,安得有天下之志!仆恐代人解此童谣,为‘得中山公主者,得代国天下’,即‘得中山公主者为代王’也!”
“嗯——崔仆射此言,大有道理!”慕容垂颔首道。
崔宏仍凑近着慕容垂,低声道:“仆闻长孙斤死之日,代王痛哭流涕,当众有言,‘五原公有大功于国,可入葬先王陵园,陪先王之陵。寡人百年之后,以五原公嗣子为继!’后虽长孙斤果然为代王命人安葬于其先王墓侧,代王且亲执绋,送其长兄下葬,然以长孙他为世子之言,却因终立己子为嗣,而为侈谈空言矣!”
“哦!如是,则长孙他必怨代王!若平城童谣为实有,则今日其骤然至此,恐有大阴谋!”慕容垂一手执子停于空中,也不禁蹙眉,忧上心头。
四
一人进来,正是在院中守卫的定州亲卫统领段龛。慕容垂见他神色慌张,不似平日,料知必有变故,不待其开口便道:“何事慌乱?”
段龛定定神,道:“殿下,代国世子、平北公及五原公有请!”
“何故慌张?”
“代人欲请殿下、崔仆射——”
“嗯?”
“代人欲请殿下、崔仆射,携——携——公——公主,至大殿相见!”
“荒唐!欺人太甚!”慕容垂怒不可遏,一掌拍在矮几上,震得围棋子纷纷落下在炕上地上。
崔宏道:“段将军,代人果然——如是——说?”
“果然!”
“以何因由——请公主相见?公主未至平城,不曾与代王完婚,便代王,亦未曾见公主!如何代国世子、平北公与此新来五原公,竟无礼若斯,欲与公主相见,且在大殿,欲众人——观其日后国母——风采乎?!”崔宏道。
段龛低声道:“眼线告我,五原公乃衔代王之命而来,所为乃是——查明公主真伪!”
慕容垂一时失察,怒道:“中山公主实为我女,并非先帝之女、今上之妹,代人难道不知!”
崔宏知慕容垂怒火攻心,因而一时不悟,便道:“段将军,代人之意,颇疑来此和亲之中山公主,非吴王殿下之女乎?”
段龛拱手道:“然。”
慕容垂道:“两国和亲,惟讲求一信字!如今代人疑我,便不和亲也罢!”
崔宏道:“殿下勿慌!兹事体大。仆恐代人疑公主真伪是假,欲因此窥大燕虚实是真!则当虚与委蛇,与之周旋!”
慕容垂颔首道:“也罢!我便与此不速之客见上一见!”
五
大殿上,因为行宫面东之故,此时红日西斜,已然昼昏,便燃起了插壁炬火。大殿正中,一头对着门口摆放的大长桌上,也居中点起了一排油灯。
慕容垂、崔宏与段龛昂首而入,于拓跋寔、拓跋修、长孙他对面就坐。长孙他不待代王世子拓跋寔与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