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的声音极其细微,若有若无,但又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能够在瞬间精准无误地拨动听者的心弦。
随着他手指的动作,细碎的琴音从他指缝中流泻出来,如同一股清泉流淌山间,清脆悦耳,使人不禁为之陶醉——这琴音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简单的几声组合在一起,但却给人一种宁静、悠远的感觉,仿佛能将人带入一个隔绝喧嚣的世外桃源。
江晚山落座抚琴,琴音已不似起初的潺潺流水、清脆悦耳,须臾之间曲调已转,变得凄清冷冽,犹如一阵寒风吹过,只有微弱烛火在风中摇曳着。
随着旋律渐进,琴音愈发怅然若失,似乎诉说着无尽的忧伤和哀愁,每一个音符都如同一把利剑刺痛心扉,让人颇感凄凉与痛楚。
紧接着,琴音再次变化,其声铮铮然,进而肝肠寸断、哀恸久绝,似在撕心裂肺地控诉着天道不公,力尽而不知倦。
这一节,琴音突然发生了转变,此时此刻,似乎长夜将明,一时竟百感交集,这琴声似乎是一具历经磨难、饱受折磨的躯壳,在走投无路之际,被神只所挽救。
广袤无垠的天空中、浩瀚深邃的大海里、渺小如尘的沙土间,无穷的雄奇壮丽的景象与动人心弦的故事,透过晦涩的音律,一一呈现在眼前,仿佛化身故事的主人公,亲历那些波澜壮阔、世事沧桑。
曲子的最后,是一段精简得甚至有些小家子气的自述似的乐声,与此前的风格颇有差别,却并不割裂,反而像是一个纵横江湖多年、遍览世间繁华与沧桑的老人,一切功名利禄、流光浮华,只作镜花水月,唯愿与一人终老。
最简单,却最难。
——
一曲罢了,但见文韵如同木雕泥塑一般呆立当场,双眼之中泪水似决堤之洪涛,滚滚而下,瞬间便湿透了衣襟——她竟浑然不觉自己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洛水听罢一曲,心中亦有些怅然,不禁轻轻抬手为之抚掌,周遭不多的三两客人无不泣下,亦纷纷抚掌,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搅动起来,形成一圈圈微弱的涟漪。
“献丑了。”江晚山背对众人,声音平稳地说道,“晚山久未抚琴,有些生疏,还请各位客人见谅。”
“我说是哪儿的琴声这样动人,原来是公子你的呀!”苏温咋咋呼呼地说道。
“哦?苏公子也懂得音律?”江晚山望向下楼来的苏温,似乎颇有兴趣。
“那是!”苏温猛地一仰头,把下巴扬得老高,脸上尽是自傲神色,大声说道,“从前在这梅山上,我苏温可是赫赫有名的琴王,只要有我操琴,那必定是一鸣惊人、满堂喝彩!”
李清幽也跟在苏温身后下来,见他又口出狂言,不免扶额轻叹。
“话说到这份上了,苏公子再不露两手,怕是有些说不过去吧?”江晚山抚掌笑道。
这些天来,李清幽他们几人都摸清楚了苏温的秉性,知道苏温这家伙几斤几两,不过江晚山却是头一回见苏温,从前只听说过“天羽剑”的名号,自然是不知道他的可怕之处,还以为他的确有真本事,才这样大方地让他展示。
很快,江晚山就会见识到苏温的琴技,从而意识到自己这个决定有多么糟糕。
李清幽走到江晚山身旁,低声道:“公子,算了吧,他……”
江晚山立即抬手制止李清幽再说下去:“清幽兄,难得苏公子雅兴,怎么可以扫了人家的兴呢?”
李清幽心说好好好,这可是你自讨苦吃,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旋即便与洛水、文韵二人一同疏散客人,生怕毁了风醉楼的招牌。
苏温气定神闲地走到古琴前坐定,猛然奏响了一首奇怪的曲子,曲调几乎飞到九霄云外去了,接连不断地走音,毫无规律和美感可言,不过仔细听来,其中又似乎蕴含着些许难以言喻、难以用技巧衡量的一种欢快。
苏温的技艺虽不精湛,但也并非一窍不通,一知半解地弹奏着,反而更显滑稽,令人难听得皱眉同时又禁不住哑然失笑。
一曲终了,苏温回头望去,只见李清幽和洛水已经笑弯了腰,文韵也难掩面上的笑意,江晚山别过头去没有看他,似乎在竭力忍受着不笑出声来。
——
阳光明媚。
“老吕、老吕……”江晚山皱了皱眉,浓睡未消的残酒涌上眉关来,有些微微的疼痛,伸手捏了捏眉心,睁开眼来才发现,已然是正午了。
出门看去,只见风醉楼中,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饭菜和酒水的香味四处飘荡,让人垂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