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惠师太捻着佛珠,笑容慈爱又高深。
“施主对佛门戒律有所了解,甚好,但所谓杀生,未必不是正道,要看所杀之生灵,是善是恶。”
“佛门不止低眉顺眼菩萨面,亦有怒目金刚,所杀,为恶道之人,乃是以杀为方式,渡恶道众生。”
“堕恶道之人,口出恶言,多行恶事,心存恶念,祸及苍生,然其自身亦苦,业障过重,恶道反噬,苦楚无休无止。”
“金刚怒目,止其恶言、终其恶事、了其恶念,是以杀证道,为其消业,令其自恶道之中得解脱,便可投身善道再修行。”
“正所谓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金刚怒目盖惟降伏四魔,屠魔,亦是度化。”
那人听来听去,只死揪着一点不放。
“鄙人依稀记得,佛门戒律之中的杀生,生,代指一切生灵,无善恶之分。佛门讲众生平等,为何到了大师这里,却分了三六九等?有些杀了犯戒有罪,有些杀了却算是度化……这算是个什么道理?”
净惠师太淡然摇头。
“正因众生平等,才要惩恶扬善,《华严经》有例,杀盗淫教化众生,故除恶一为度化,二为教化。”
“施主所谓生代指一切生灵,然人在五行,不可同一而论,有时非得以恶示现,众生方得觉悟。”
“否则为何还要修行?众生若当真没有丝毫差异,用一套教法便可度化,此间便并非人世凡尘,而是西方极乐,所见皆菩萨。”
那人明显是刁难,净惠师太宠辱不惊,一番话驳下来,倒是刁难人那人面色不大好看。
还想再说点什么,皇帝面色不悦出言阻止之前,那小比丘尼却抢先冷笑了一声。
“呵~这位施主贪嗔念过重,心胸和眼界如此狭隘,怕是会影响寿数啊……”
净惠师太捻佛珠的手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
“了悟!”
小比丘尼立刻合掌收敛了笑意。
“弟子知错。”
小插曲结束,皇帝又与净惠师太聊了几句佛法。
师太临走前,皇帝突然问了个问题。
“大师,您方才说是因三圣入梦才特地抄录经书赠予朕,时间,是在两个月之前?”
净惠师太合掌坦然道:“阿弥陀佛,不错,正是两个月之前。”
皇帝似笑非笑扫了一眼韦无为。
“绝无差错?”
“出家人不打诳语,绝无差错。”
净惠师太走后,夜宴的气氛这次却许久没能恢复。
皇帝最后问那个问题,无疑是彻底把钦天监拎到了台面上由人审视。
两个月之前,钦天监上报襄王妃为天象所示之大不祥之人,因此皇帝才下旨让她去慧能寺清修。
而净惠师太,却在那时梦见了佛家三圣,言一位行菩萨道的有缘人有劫难将至。
这两件事放在一起,怎么看怎么是钦天监在撒谎,借天象之说污损襄王妃名誉。
因为净惠师太一向不涉凡尘,世人有目共睹,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世外高人,连备下各种珍奇礼品的权贵都不见,无欲自然无求。
何况还有慧能寺住持圆觉大师铺垫在先,更只差没指着钦天监的鼻子骂邪魔外道。
一时间,众臣看向韦无为的眼神可谓精彩极了。
韦无为终于坐不住了。
“陛下,微臣绝对没有说谎,天象所示,钦天监天文科的同僚,皆是亲眼所见,他们都可为微臣作证。”
他不说这句还好,这一说,可是彻底犯了皇帝的忌讳了。
在钦天监任职的官员,本事往往是家传,因家学总有参差,解读所观测天象之结果也必存出入。
可韦无为却信誓旦旦称天文科皆可为其作证。
一个衙门内的官员,可以有一个两个同穿一条裤子,但不能出现一整个部门所有人都用一个鼻子出气的情况。
否则皇帝所看到的、听到的,至少在那一方面,岂非完全被人蒙上了眼耳,所知皆是别人想让他知道的内容?
皇帝垂着眸子捻着酒杯。
“韦卿的意思是,圆觉大师与净惠大师都在污蔑于你?”
风雨欲来,韦无为后颈直冒凉气。
净惠大师声名赫赫,而圆觉大师亦是皇家寺庙的住持,先帝与今上两朝,封祭奠等典礼,圆觉大师皆会受请,带弟子前来为国、为君祈福祝祷。
与他区区一个钦天监监正相